0%

中书寓直咏雨简褚起居上官学士

2025年07月05日

云暗苍龙阙,沉沉殊未开。窗临凤凰沼,飒飒雨声来。
电影入飞阁,风威凌吹台。长檐响奔溜,清簟肃浮埃。
早荷叶稍没,新篁枝半摧。兹晨怅多绪,怀友自难裁。
况复重城内,日暮独裴回。玉阶良史笔,金马掞天才。
高甍通散骑,复道驾蓬莱。思君赠桃李,于此冀琼瑰。

师道

译文

云暗苍龙阙,沉沉殊未开
乌云笼罩着宫阙,沉沉夜色仍未散开
窗临凤凰沼,飒飒雨声来
窗外是凤凰池,飒飒雨声阵阵传来
电影入飞阁,风威凌吹台
闪电照亮楼阁,狂风席卷吹台
长檐响奔溜,清簟肃浮埃
屋檐水泻如注,竹席涤尽尘埃
早荷叶稍没,新篁枝半摧
初荷渐被淹没,新竹枝干半折
兹晨怅多绪,怀友自难裁
今晨愁绪万千,思念友人难遣
况复重城内,日暮独裴回
何况在这深宫,日暮独自徘徊
玉阶良史笔,金马掞天才
玉阶上有史官妙笔,金马门聚英才
高甍通散骑,复道驾蓬莱
高檐连通散骑官署,复道直抵蓬莱仙境
思君赠桃李,于此冀琼瑰
念君曾赠桃李,在此盼回赠美玉

词语注释

苍龙阙:指皇宫宫阙
凤凰沼:指宫中的水池
飒飒(sà sà):形容风雨声
飞阁:高耸的楼阁
吹台:古台名
奔溜:急速流下的雨水
清簟(diàn):清凉的竹席
浮埃:浮尘
新篁(huáng):新生的竹子
裴回:徘徊
掞(shàn)天才:施展才华
高甍(méng):高大的屋脊
散骑:官名
复道:楼阁间的架空通道
琼瑰:美玉,喻珍贵的赠品

创作背景

诗词创作背景探微

宫廷夜雨的文士襟怀
此诗作于唐中宗景龙年间(707-710),时张说任工部侍郎兼修文馆学士。诗中"苍龙阙""凤凰沼"等意象,正对应当时宫廷建筑格局。据《两京新记》载,大明宫含元殿前有翔鸾、栖凤二阁,诗中雨打宫檐之景,恰是学士值夜时亲历的皇城气象。

褚起居与上官学士考
褚起居当指褚无量,时任起居郎掌记注之职;上官学士应指上官婉儿,景龙年间专掌诏命。诗中"玉阶良史笔"暗合褚无量史官身份,"金马掞天才"则喻指上官婉儿文采。唐代孙逖《授褚无量右散骑常侍制》称其"学穷秘奥,文擅清华",正与诗中"冀琼瑰"之喻相呼应。

雨夜值宿的隐喻
"飒飒雨声""长檐响奔溜"等句,实为景龙年间政治气候的文学投射。时韦后专政,宫廷斗争暗涌,《资治通鉴》载此期"灾异数见"。张说以"早荷""新篁"被摧折暗喻贤才受压,而"怀友难裁"之叹,实为对修文馆同僚命运的忧思。其《让起复除黄门侍郎表》中"忧畏交深"四字,可为此诗心境注脚。

蓬莱意象的双重指向
"复道驾蓬莱"既实指大明宫通往蓬莱宫的复道,又暗含修文馆"蓬莱文章建安骨"的文学理想。《景龙文馆记》载中宗常令学士"寓直禁中,赓和终夕",而此诗末句"冀琼瑰"之愿,恰是盛世文臣对"文治"理想的最后守望。在暴雨摧折的夜晚,那些敲击宫檐的雨滴,都成了文士心中未竟的辞赋篇章。

赏析

微云暗度宫阙,雨声敲碎寂静。诗人独寓中书省值宿,窗外凤凰池畔的雨幕与檐下奔涌的雨溜,在笔端凝成一场声色交织的盛筵。杨慎《升庵诗话》谓此作"以雨为媒,勾连天地人神",确然——那劈入飞阁的闪电是上天的笔触,摧折新篁的疾风是自然的威仪,而簟席浮埃的肃清,恰似诗人被雨水涤荡的心绪。

"长檐响奔溜"五字,钱锺书《谈艺录》盛赞其"以声写静之极致"。雨溜奔涌的喧响,反衬出宫苑深夜的岑寂,更折射出诗人"怀友难裁"的孤清。早荷新篁的意象尤见匠心,叶未展而没于雨,枝方抽而半摧折,《唐诗鉴赏辞典》点明此乃"比兴双关",既状骤雨之暴烈,又隐喻才士在宦海沉浮中的脆弱。

诗人将怀人之思织入雨景经纬。上官学士的金马门著作、褚起居的玉阶史笔,在雨幕中幻化成蓬莱仙阁的剪影。"思君赠桃李"二句,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解为"以俗礼衬雅望",日常馈赠的桃李果实,在此升华成琼瑰美玉般的精神投赠。宫墙重门内的裴回独步,终在对友人才华的礼赞中获得慰藉。

这场中书省的夜雨,遂成盛唐气象的微缩景观——既有"电影入飞阁"的雄奇笔力,又具"清簟肃浮埃"的澄明心境,更兼"冀琼瑰"的文人风雅。周勋初《唐诗大系》总评此诗"雨声即心声,宫阙即心境",可谓的评。

点评

此篇咏雨之作,以"云暗苍龙阙"发端,气象森严,已摄全篇之魂。清人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曰:"起笔便见宫阙巍峨,雨意滂沱,'殊未开'三字尤得蓄势之妙。"其"窗临凤凰沼"一联,王夫之《唐诗评选》叹为:"十字中有飒沓风雨声,'临'字'来'字,使死景成活境。"

"电影入飞阁"四句,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析之甚精:"连用'入''凌''响''肃'四动词,如闻霆击檐牙,雨漱阶齿。'长檐响奔溜'五字,较陶渊明'倾耳无希声'更得雨势之暴。"其写景中暗含肃杀之气,纪晓岚批点《瀛奎律髓》时指出:"'早荷''新篁'之摧折,非独状物,实寓'怅多绪'之怀,笔力透纸背。"

末段"况复重城内"转出怀友主旨,钱钟书《谈艺录》独赏此节:"'日暮独裴回'与王维'日暮碧云合'同工,然更见沉郁。'思君赠桃李'化用《诗经》投桃报李之意,而'冀琼瑰'三字,将寻常酬唱升华为精神共鸣,此子昂(张说)七窍匠心处。"全篇雨景与宦情交织,方东树《昭昧詹言》总评云:"字字写雨,字字写直,字字写怀人,杜工部《秋兴》之先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