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洛阳城,牡丹初谢的余香仍萦绕在朱墙碧瓦之间。时值光宅元年(684年),则天门上新题的匾额墨迹未干,武曌正以太后之姿临朝称制。在这改唐为周的宏大叙事即将展开之际,《唐武氏享先庙乐章》的诞生,恰似一块精心雕琢的礼器,被郑重安放在武周革命的神坛之上。
史载武氏为祭祀先庙而作此乐章时,正处于权力更迭的微妙时刻。字里行间"先德谦撝冠昔"的追慕,实则是以《周礼》"以乐德教国子"的传统,为其"承家至孝"的政治形象敷彩。那些"严规节素""奉国忠诚"的铺陈,暗合《旧唐书》中"后素多智计,兼涉文史"的记载,将儒家孝道与法家权谋熔铸成铿锵的韵脚。
当"迫王公屡请"的词句在太庙回响时,我们仿佛看见《资治通鉴》里记载的六万民众请愿场景。乐章中反复出现的"显号""徽音",恰与敦煌遗书P.2005号写本中"大云经神皇授记"的谶纬互为注脚。那些看似谦抑的"有限无由展敬",实则是以退为进的仪式展演,正如司马光所评"太后虽独裁政事,然每以礼自饰"。
在"蘋藻敬荐翘襟"的肃穆乐章背后,隐藏着武周政权复杂的文化建构。据《全唐文》载,当时太常寺新制十二和乐,此章当属"永和"之列。其辞藻虽承袭《诗经》雅颂遗风,却暗藏女主临朝的革新意志,恰似则天文字里那个日月当空的"曌"字,在传统礼乐的框架中,投射出崭新的政治光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