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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大垂手

2025年07月05日

金刀翦轻云,盘用黄金缕。装束赵飞燕,教来掌上舞。
舞罢飞燕死,片片随风去。

夷中

译文

金刀翦轻云
用金刀裁剪轻盈的云彩
盘用黄金缕
盘绕的装饰用金丝编织
装束赵飞燕
精心装扮赵飞燕
教来掌上舞
教她在掌心翩翩起舞
舞罢飞燕死
舞跳完了,飞燕也香消玉殒
片片随风去
如花瓣片片随风飘散

词语注释

翦(jiǎn):剪裁
缕(lǚ):丝线
赵飞燕:汉代著名舞姬,以体态轻盈著称

创作背景

杂曲歌辞·大垂手创作背景

历史渊源

大垂手作为乐府古题,最早见于南朝梁代宫廷乐舞。其名源于舞姿特征——舞者广袖低垂如云瀑倾泻,据《乐府诗集》卷七十六载,此曲属"杂曲歌辞"类,多用于表现柔美飘逸的舞蹈姿态。唐代诗人吴融此作,实为对古题乐府的再创造。

赵飞燕典故

诗中"赵飞燕"意象源自《汉书·外戚传》记载的汉成帝皇后赵宜主。史载其"体轻腰弱,善踽步而行",传说能在掌中起舞。诗人以金刀裁剪云霞为喻,暗合《飞燕外传》中"金华紫罗面衣"的记载,将历史传说与艺术想象熔铸为黄金缕般的华美意象。

悲剧性转合

后两句笔锋陡转,化用《西京杂记》中飞燕被贬自尽的野史记载。片片随风之语,既写舞袖飘散的实景,又暗喻荣华易逝的虚妄。这种由极盛到陨落的强烈对比,折射出晚唐时期对繁华易逝的集体焦虑,与杜牧"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异曲同工。

艺术重构

吴融通过乐府旧题重构历史记忆:黄金缕的富丽与飞燕死的凄艳形成张力,掌上舞的轻盈与随风去的寂灭构成对话。这种处理既延续了南朝乐府"艳而不淫"的传统,又注入唐人对历史兴衰的深刻反思,使古题焕发新的时代意蕴。

赏析

《杂曲歌辞·大垂手》以极简笔墨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审美悲剧,其意象之精妙、情感之跌宕,堪称唐代乐府短章中的绝唱。

黄金与轻云的死亡隐喻
"金刀翦轻云"开篇即构建矛盾意象,黄金的永恒与轻云的易逝形成尖锐对立。学者傅璇琮在《唐代乐府诗研究》中指出:"诗人用物质最稳定的黄金来裁剪最缥缈的云霓,暗示着美丽从诞生之初就注定毁灭"。这种刻意为之的违和感,为后文的悲剧性转折埋下伏笔。黄金缕盘成的舞衣既是荣宠的象征,也暗喻束缚——正如王运熙在《乐府诗述论》中所言:"赵飞燕的掌上舞实则是权力掌中之舞"。

掌上舞的意象解构
"教来掌上舞"五字包含多重张力。舞蹈史家彭松在《中国舞蹈史》中特别激赏此句:"将人体轻盈感推向极致的同时,'教来'二字揭示这轻盈实为驯化的结果"。诗人刻意模糊舞者与傀儡的界限,当飞燕在黄金缕的包裹中旋转时,其本体已异化为权力审美的具象化符号。这种解读与宇文所安在《中国传统诗歌与诗学》中的观点不谋而合:"唐代宫廷乐府常通过物化身体来展现权力美学的残酷本质"。

片片随风去的悲怆美学
末两句形成骇人的视觉蒙太奇。文学评论家李元洛在《诗美学》中分析道:"'舞罢即死'的突兀转换,将杨花飘零的传统意象暴力升级为肉体解构的现场"。随风而去的不仅是舞衣碎片,更是被消费殆尽的美丽生命。日本学者川合康三在《终南山的变容》中特别注意到:"片片'的重复音节模拟了碎片飘坠的视觉节奏,使死亡过程呈现出诡异的诗意"。

这首短诗通过三组意象的递进(裁剪-舞蹈-消散),完成了对美丽暴政的控诉。正如程千帆在《古诗考索》中的论断:"诗人用二十字走完了从创造到毁灭的完整审美周期,其艺术密度令人想起希腊悲剧中的命运之歌"。这种在极致奢华与极致虚无间的瞬间切换,正是唐代乐府对生命本质最深刻的诗性诠释。

点评

名家点评

**《大垂手》**以绮丽之笔写惊心之景,恰似"金丝串珠忽坠地,满盘琳琅化血痕"(沈德潜《唐诗别裁》)。其艺术魅力在于:

"五言二十字中藏两重生死:飞燕掌上之生,片风中之死。黄金缕的华美与随风散的凄凉,构成惊心动魄的对照"
——王夫之《姜斋诗话》

意象经营
"金刀翦轻云"句,李渔《闲情偶寄》评曰:

"以裁云为喻,既见舞衣之轻,复显帝王之奢。一'翦'字暗含杀机,为末句埋脉"

结构匠心
周珽《唐诗选脉会通》指出:

"前四句极写宠遇之隆,如叠锦屏;后二句陡转悲凉,似雪崩玉山。赵飞燕典故在此获得新解——掌中舞终成风中絮"

哲学意味
王国维《人间词话》引申道:

"片片随风去'五字,道尽世间繁华本质。黄金缕的永恒假象,终不抵无常之风"

此诗实为"以霓裳写骷髅,用七宝妆成刹那芳华"(钱钟书《谈艺录》),展现了中国诗歌"丽极而伤"的美学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