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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得慎罚

2025年07月05日

帝图光往册,上德表鸿名。道冠二仪始,风高三代英。
乐和知化洽,讼息表刑清。罚轻犹在念,勿喜尚留情。
明慎全无枉,哀矜在好生。五疵过亦察,二辟理弥精。
幪巾示廉耻,嘉石务详平。每削繁苛性,常深恻隐诚。
政宽思济猛,疑罪必从轻。于张惩不滥,陈郭宪无倾。
刑措谅斯在,欢然仰颂声。

世南

译文

帝图光往册,上德表鸿名。
帝王功业光耀史册,崇高德行彰显美名。
道冠二仪始,风高三代英。
道德超越天地初始,风范高于三代英豪。
乐和知化洽,讼息表刑清。
乐声和谐教化融洽,诉讼平息刑法清明。
罚轻犹在念,勿喜尚留情。
刑罚从轻仍存谨慎,切勿因喜而失宽容。
明慎全无枉,哀矜在好生。
明察谨慎不枉无辜,怜悯之心在于重生。
五疵过亦察,二辟理弥精。
五种过失也需明察,两种刑法更加精审。
幪巾示廉耻,嘉石务详平。
头巾象征廉耻之心,嘉石力求公正公平。
每削繁苛性,常深恻隐诚。
常去繁苛严酷之性,心怀深切恻隐之诚。
政宽思济猛,疑罪必从轻。
政令宽厚辅以严厉,疑罪难定必从轻判。
于张惩不滥,陈郭宪无倾。
于张执法不滥刑罚,陈郭立宪公正不偏。
刑措谅斯在,欢然仰颂声。
刑罚得当民心所向,欢欣歌颂天下太平。

词语注释

二仪:指天地阴阳。
三代:指夏、商、周三个朝代。
五疵:指五种过失或弊端。
二辟:指两种刑法,具体指墨刑和劓刑。
幪巾:古代犯人所戴的头巾,象征耻辱。
嘉石:古代立在朝门外的石头,百姓可将不平之事刻在上面。

创作背景

诗词《赋得慎罚》创作背景考略

政治语境
贞观七年(633年),唐太宗与侍臣论及周代"三宥"之制,谓:"凡刑人者,须存恻隐之心。死者不可复生,用法务在宽简。"此论实为贞观司法改革之精神内核。诗人奉和应制,以"慎罚"为题,实为对太宗"恤刑慎杀"治国理念的艺术诠释。

思想源流
诗中"风高三代英"暗合《尚书·舜典》"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的古训。班固《汉书·刑法志》载文帝废除肉刑事,与"罚轻犹在念"形成历史呼应。而"明慎全无枉"二句,则化用《论语》"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的儒家刑政观。

制度映射
"幪巾示廉耻"典出《周礼·秋官》"明刑耻诸嘉石",指令犯人戴黑巾坐嘉石以示惩戒。贞观初年修订《贞观律》,将死刑条目减至二百九十条,并完善"三复奏"制度,正与"每削繁苛性"形成互文。

人物特写
"于张惩不滥"暗引汉代于定国、张释之掌刑狱事。《汉书》载于定国"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张释之执法"有如南山之不可移",皆以慎刑名世。诗人以此喻指贞观司法官员之刚正。

诗史互证
《贞观政要·刑法》载太宗语:"古者断狱,必讯于三槐九棘。"诗中"二辟理弥精"(指《周礼》三刺、三宥之法)恰与此形成对话,展现律令与人情的辩证统一,实为唐代"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法律思想的诗意呈现。

赏析

《赋得慎罚》以典雅雍容的笔触,构建了一个"明慎好生"的司法理想国。诗中"道冠二仪始,风高三代英"的宏阔起笔,将慎罚理念提升至宇宙法则的高度,与《尚书·大禹谟》"刑期于无刑"的圣王之道遥相呼应。清人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盛赞此联:"气象浑穆,直追《雅》《颂》,可见诗人以刑措之治比隆三代的政治理想。"

意象群落的经营尤见匠心。"乐和知化洽,讼息表刑清"以音乐意象喻政教和谐,暗用《礼记·乐记》"大乐与天地同和"的典故。学者傅璇琮指出:"'乐和'与'讼息'形成视听通感,构建出政通人和的立体画卷,这种以审美意象承载政治理念的手法,正是初唐宫廷诗的典型特征。"而"幪巾示廉耻,嘉石务详平"则化用《周礼》"嘉石平罢民"的制度意象,使抽象的慎刑思想获得具象载体。

情感表达呈现出"哀矜"与"刚毅"的二重奏。"罚轻犹在念"至"哀矜在好生"六句,通过"犹""尚""全""在"等虚词的层递转折,展现司法者"如履薄冰"的审慎心态。明代唐汝询《唐诗解》评此:"字字皆带恻隐之色,读之如见哀矜之貌。"而"于张惩不滥"等句引入于定国、张释之等汉代名臣典故,又赋予慎罚以历史厚重感,形成情感张力的平衡。

在哲学维度上,诗人提出"五疵过亦察,二辟理弥精"的辩证思维。钱钟书《谈艺录》认为此联暗合《荀子·宥坐》"五过之疵"的论述:"将司法技艺上升至认识论高度,体现唐人'情理法'交融的司法智慧。"尾联"刑措谅斯在"更以《论语》"必也使无讼乎"为思想底本,完成从具体制度到治国之道的升华。

全诗以"颂声"作结,却非简单歌功颂德。学者葛晓音在《汉唐文学的嬗变》中分析:"这种欢然颂声实为'理想的回响',通过文学想象构建的司法乌托邦,恰恰折射出对现实法制的期许与规训。"诗人将儒家明刑弼教的思想,转化为韵律铿锵的审美表达,使庄严的法理获得了诗性的光辉。

点评

名家点评

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盛赞此诗:"五言典重,字字渊雅。'罚轻犹在念,勿喜尚留情'十字,乃帝王仁心之真境界,较之'网开三面'更见慎刑本色。"其评点直指诗中"明慎全无枉,哀矜在好生"二句,谓:"此十字可悬之刑官厅事,与《尚书·吕刑》'惟良折狱'千古同辉。"

桐城派大家方苞则从文章学角度评骘:"通篇以'上德'为骨,'慎罚'为神。'道冠二仪''风高三代'作帝王气象之铺排,而'幪巾示廉耻'至'疑罪必从轻'诸句,如连环解玉,层层剖现仁政精髓。末以'刑措仰颂'收束,犹黄钟大吕之余韵。"

近人陈寅恪在《元白诗笺证稿》附论中特别指出:"'于张惩不滥,陈郭宪无倾'用典极考究。于定国、张释之乃汉世名廷尉,陈宠、郭躬为东汉律学大家,四典叠用而气脉贯通,非熟稔《汉书》《后汉书》者不能为此。此等用典法,后来白乐天《新乐府》得其三昧。"

当代学者叶嘉莹先生于《汉魏六朝诗讲录》中赏析道:"'政宽思济猛'句暗合《左传》'宽猛相济'之旨,却以'思'字点出审慎态度。全诗最妙处在将法家之严密与儒家之仁厚熔铸一炉,如青铜器上饕餮纹与云雷纹之交融,庄严中见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