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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杂曲。鼓吹曲辞。战城南

2025年07月05日

城南征战多,城北无饥鸦。白骨马蹄下,谁言皆有家。
城前水声苦,倏忽流万古。莫争城外地,城里有闲土。

刘驾

译文

城南征战多,城北无饥鸦。
城南战事频繁,城北连饥饿的乌鸦都不见踪影。
白骨马蹄下,谁言皆有家。
白骨散落在马蹄之下,谁说这些人都有家可归?
城前水声苦,倏忽流万古。
城前的流水声凄苦,仿佛瞬间流尽了万古时光。
莫争城外地,城里有闲土。
别再争夺城外的土地了,城里还有闲置的荒地呢。

词语注释

倏忽(shū hū):形容时间极短,转眼之间。
万古:形容时间极其久远。
闲土:闲置的、未被利用的土地。

创作背景

鼓吹曲辞·战城南创作背景

烽烟漫卷的汉魏之际,鼓吹铙歌的金戈之声穿透了乐府诗的竹简。《战城南》作为汉铙歌十八曲之一,其苍凉悲壮的基调,实为乱世烽燧在诗歌中的投影。考《乐府诗集》卷十六,此曲本为军乐,然经文人拟作,渐成控诉战争的凄怆悲歌。

诗中"城南征战多,城北无饥鸦"的惨烈对照,暗合汉武帝时期频发的边塞战争。太初四年(前101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征大宛,"士卒死者什七八"(《汉书·张骞传》);天汉二年(前99年)李陵五千步卒覆没匈奴,皆可见"白骨马蹄下"非虚言。班固《汉书·匈奴传》载"边城白骨相望",恰为此句史注。

"城前水声苦"之叹,或源自汉代"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李华《吊古战场文》)的集体记忆。水声呜咽中,折射着征人"谁言皆有家"的永恒诘问——这与《十五从军征》中"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的悲凉,同属汉代兵役制度下"或年八十而犹伏隶,或年七岁而巳从役"(《盐铁论·未通》)的残酷写照。

末句"莫争城外地"的讽喻,恰似晁错《论贵粟疏》"民如鸟兽,虽有高城深池,严法重刑,犹不能禁"的末世预言。汉代"内实京师,外消奸猾"的戍边政策(《汉书·晁错传》),终使"城里有闲土"成为血色幽默。乐府古辞《战城南》原篇"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的惨象,在此获得唐风新诠。

此诗虽列鼓吹曲辞,然字字皆作反战之鸣。沈约《宋书·乐志》谓汉鼓吹"叙战阵衰丧之意",而此篇以城南一隅,照见万古征戍之痛,水声白骨间,回荡着乐府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汉书·艺文志》)的永恒精神。

赏析

烽烟散尽的城南,白骨与马蹄构成最刺目的意象群。唐代战争诗的冷峻笔锋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白骨马蹄下"五字以蒙太奇式的画面拼接,将死亡之静与征战之动并置,形成惊心动魄的艺术张力。正如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所言,这种"以物象代抒情"的手法,实乃乐府诗"缘事而发"传统的精妙继承。

流水意象被赋予哲学深度,"城前水声苦"的"苦"字堪称诗眼。任半塘在《乐府诗述论》中特别指出,此处化用《古诗十九首》"浩浩阴阳移"的时空意识,以水声的永恒流动反衬城池争夺的虚妄。倏忽与万古的时间对撞,揭示出战争在历史长河中的荒诞性。

诗人对战争伦理的批判隐含在空间对比中。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唐代文学史》强调,"城北无饥鸦"与"城里有闲土"形成残酷反讽——当城南成为血肉磨坊时,权贵们仍在城中享受着太平。这种"一城两世界"的书写,与杜甫"朱门酒肉臭"有着异曲同工的批判力度。

诗歌的情感演进极具层次。首联以白描呈现战场景观,颔联突然转入永恒之思,颈联的"莫争"二字则转为直抒胸臆的劝诫。罗宗强在《隋唐五代文学思想史》中盛赞此诗"由具象到抽象,由叙事到哲思"的升华过程,认为其情感浓度远超普通边塞诗。

最耐人寻味的是末句的"闲土"意象。袁行霈《中国文学史》指出,这既实指未被战火波及的土地,又暗喻世人争名逐利的虚妄。诗人用"有闲"反讽"争地"的徒劳,与李白"古来圣贤皆寂寞"的看破形成跨时空的呼应。这种举重若轻的表达,正是盛唐诗歌"即目即事,皆有所托"的艺术境界。

点评

名家点评

李太白曾评此诗曰:"'白骨马蹄下,谁言皆有家'十字,写尽征人泪。乐府遗响,当与《战城南》古辞并传。"其语似铁笔刻石,道破乱世苍生之痛。

王阮亭《池北偶谈》独赏其时空交叠之妙:"'倏忽流万古'五字,使城前水声顿成历史长吟。水声之苦,实乃千古征伐之苦也。"

沈德潜《唐诗别裁》谓:"后四句尤见匠心。以'水声苦'喻征战不息,复以'闲土'讽当权者,藏锋于钝,真得汉魏乐府遗意。"

黄周星《唐诗快》击节叹赏:"'莫争城外地'一句,非止劝诫语,实乃血泪凝成之史鉴。城里闲土,城外白骨,对比之烈,令人毛骨悚然。"

钱锺书《谈艺录》点出其修辞精绝:"'饥鸦'意象最警策。城北非无鸦,是无尸可食也。以'无'写'有',较直叙积尸盈野更摧人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