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中岳嵩山的轮廓在晚霞中渐次沉静,而唐代诗人李颀正踏着山径归来。这位隐居嵩阳的诗人,以《嵩山夜还》寥寥二十字,勾勒出一幅隐士生活的清雅图景。
开元年间,朝堂纷扰与山林闲适形成鲜明对比。李颀选择"家住嵩山下"的生存姿态,暗合着伯夷叔齐采薇首阳山的典故。"好采旧山薇"五字,既是实写山居饮食之简,更是以《诗经·召南·草虫》"陟彼南山,言采其薇"的意象,构筑起精神上的归隐象征。史载李颀早年出入仕途,后渐绝意功名,这种转变在诗句中化作对山薇的执着采撷。
"自省游泉石"的独白,折射出盛唐隐逸文化的典型心态。《新唐书·隐逸传》所载"放情岩壑"的群体形象,在此得到诗意呈现。唐人喜夜游的习尚,在李白"夜发清溪向三峡"等诗句中可见端倪,而李颀"何曾不夜归"的从容,更带着嵩山特有的地理印记——太室、少室两山对峙形成的幽深峡谷,令夜归成为浸透松风月色的享受。
这组五绝的创作,恰处于中国隐逸诗从魏晋玄风向唐宋禅意过渡的节点。没有六朝游仙诗的缥缈,亦未入宋人理趣的刻意,只是将《楚辞·山鬼》"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的孤寂,转化为盛唐隐者与山川的相看两不厌。当洛邑的灯火在远处明灭,嵩山的夜雾正温柔地漫过诗人的竹杖芒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