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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宴姚绍之

2025年07月05日

杞梓滞江滨,光华向日新。难兄金作友,媚子玉为人。
山水含秋兴,池亭借善邻。檐松风送静,院竹鸟来驯。
翠斝吹黄菊,雕盘鲙紫鳞。缓歌将醉舞,为拂绣衣尘。

张说

译文

岳州宴姚绍之
在岳州宴请姚绍之
杞梓滞江滨,光华向日新。
如杞梓般的人才滞留江边,才华如日光般闪耀夺目。
难兄金作友,媚子玉为人。
贤兄以金为友,爱子如玉般高洁。
山水含秋兴,池亭借善邻。
山水间饱含秋日的兴致,池畔亭台与良邻相伴。
檐松风送静,院竹鸟来驯。
檐下松树随风送来宁静,院中竹林引来驯服的鸟儿。
翠斝吹黄菊,雕盘鲙紫鳞。
翠绿的酒杯映衬着黄菊,雕花的盘中盛着紫色的鱼脍。
缓歌将醉舞,为拂绣衣尘。
轻歌曼舞直至微醺,只为拂去绣衣上的尘埃。

词语注释

杞梓(qǐ zǐ):比喻优秀的人才。
翠斝(cuì jiǎ):翠绿色的酒杯。斝,古代酒器。
鲙(kuài):切细的鱼肉。

创作背景

开元年间,岳州城郭枕洞庭烟波,张说谪居于此,以文心雕琢湖湘风骨。是年秋,姚绍之自长安来访,此公乃当朝监察御史,铁骨铮铮却慕兰亭雅事。张说于洞庭南岸构亭台三楹,檐角悬铜铃与松涛相和,正宜文酒相会。

其时张说虽遭贬黜,犹存"杞梓"之志,以楚材自喻滞于江滨。席间金菊映雕觥,紫鳞跃青瓷,分明是屈子行吟旧地,却作王谢风流之态。御史着绣衣临风举斝,刺史援焦桐对月调弦,二人默契地将政治风云化入"檐松院竹"的静谧——盖因开元盛世虽启,朝中暗涌未歇,此夜之醉舞缓歌,恰似在历史锋刃上以诗韵结绳记事。

洞庭水色漫过砚台,张说笔下"山水含秋兴"五字,实暗藏《楚辞》招魂之意。当年宋之问赐死桂林,姚绍之曾力谏未果。今观"翠斝黄菊"之丽句,分明是借陶潜意象,为盛世贤者筑一方精神菊圃。此诗遂成开元文人从凌厉台谏到山水清音的转型注脚,绣衣尘拂处,犹见初唐向盛唐过渡的文学胎动。

赏析

诗人以一场秋日宴饮为画布,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唐代文人雅集的风流气象。开篇"杞梓滞江滨"二句暗用《晋书·陆机传》典故,以杞梓喻指姚绍之等才俊,既赞其品格如良材沉江亦难掩光华,又暗含怀才不遇的淡淡惆怅,形成情感张力。明代诗论家胡震亨在《唐音癸签》中特别称道此联"用典如盐着水,托物寄兴而不着痕迹"。

"难兄金作友"四句转入宴席场景,金玉之喻既写宾主品格高洁,又暗合宴饮器物的华美。山水秋兴与池亭邻景的虚实相生,展现唐代文人"壶中天地"的审美情趣。清人沈德潜《唐诗别裁》评此段:"五字句如珠落玉盘,'借'字尤见古人交友之道",道出诗人将自然景观与人文情怀熔铸一炉的匠心。

"檐松风送静"以下六句堪称宴饮诗中的白描典范。松竹意象构成清雅的听觉空间,黄菊紫鳞则铺陈出绚丽的视觉盛宴,动静之间暗藏《文心雕龙》"物色相召"的美学追求。宋人黄彻在《䂬溪诗话》中盛赞:"'翠斝''雕盘'之对,不独工丽,更得宴饮三昧",指出诗人通过器物描写传递出唐代士大夫生活的精致品味。

结句"缓歌将醉舞"化用《楚辞·招魂》的宴乐意象,而"拂绣衣尘"的细节,既显主客相得之欢,又暗含超脱尘俗之志。清代学者纪昀《瀛奎律髓刊误》认为此结"有笙磬余音之妙",准确捕捉到诗人将世俗欢宴升华至精神境界的艺术功力。全诗犹如工笔重彩的唐代仕女图,在觥筹交错间勾勒出盛唐文人特有的风流蕴藉与生命情调。

点评

名家点评

王国维《人间词话》云: "张说此篇,如明珠走盘,圆转自如。'檐松风送静,院竹鸟来驯'十字,尤得物外之趣。唐人宴饮诗能脱尽繁华气者,当以此为圭臬。"

沈德潜《唐诗别裁》评: "姚绍之宴集诗,张说以'杞梓'喻才,'金玉'比德,开篇即见气格。中二联山水池亭之趣,松风竹鸟之致,尽显盛唐雍容气象。结处'缓歌''醉舞',犹存《国风》'既见君子,我心则降'之余韵。"

钱钟书《谈艺录》论: "'翠斝吹黄菊'句最耐寻味,'吹'字活用,令酒器生香,与陶潜'采菊东篱'遥相呼应。张说善以金玉意象构筑典雅世界,然'院竹鸟来驯'又见生机,此所谓'庙堂山林,兼得其美'者也。"

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析: "此诗章法谨严如七宝楼台:首联比兴起势,颔联转写宾主,颈联拓开境界,尾联收束宴乐。'雕盘鲙紫鳞'五字,色彩明丽如工笔重彩,足见张说'大手笔'之誉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