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05年正月,神龙政变的硝烟尚未散尽,八十二岁的张说在贬谪钦州的蛮荒之地,突然接到了那道改变命运的赦书。这是中宗李显即位后对"二张"案牵连者的宽宥,当诏书带着长安的春意穿越五岭抵达时,诗人正在瘴疠之地用枯枝练习《仪礼》的祭器图式。
岭南的晨露还沾着谪宦的苦辛,诗人却已望见了洛阳的宫阙。他想起三年前被构陷流放的那个雪夜,御史台的囚车碾过结冰的漕渠,那时他以为会像陈焦般"心息尽"地埋骨异乡。而今赦书上的朱砂印玺,恰似南天突然涌现的北极星光。"何幸光华旦"的慨叹里,藏着对武周时代终结的复杂心绪——女皇退位的消息与赦令同时传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成了两个时代交替的见证者。
解下囚衣时,丝帛撕裂声让他想起《周易》"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的典故。三阶(指天地人三才)归正的宿命感与四海升平的愿景,在诗人胸中激荡成礼乐的韵律。当他途经潭州,看见湘江两岸的新粟正在抽穗,忽然明白这份赦免不仅是个人命运的转机,更是整个帝国重归礼乐文明的开始。于是"为国著功成"的誓愿,随着车辙深深烙在重返长安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