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盛唐的边陲,辽东的风裹挟着铁锈与血的气息。贞观十九年(645年),唐太宗亲征高句丽的战鼓声里,一位无名诗人的笔锋蘸着大漠孤烟,在军帐摇曳的灯火下写下这组浸透悲凉的五律。
"凿门初奉律"的肃穆开篇,暗合《旧唐书·太宗本纪》所载"发天下甲士,召募十万"的浩荡出征。诗人以鱼龙"振鳞跃浪"、鹰隼"骋翼凌风"的磅礴意象,再现唐军横渡辽水时"旌旗千里相继"的壮阔(见《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七》)。然笔锋陡转,"未展六奇术"直指六月白岩城之围——本欲效陈平六出奇计破敌,却因太宗"悯其将士有投骸之请"而受降罢兵(《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埋下"先亏一篑功"的谶语。
当史书用冷峻笔墨记载"夏四月癸未,李世勣攻盖牟城,拔之"时(《新唐书·太宗纪》),诗人却凝视着铠甲下凝固的血痕。"防身岂乏智"暗讽长孙无忌等谋臣劝阻未果的史实,而"殉命有余忠"则化作安市城下堆积的唐军骸骨——据《通典·兵典》统计,此役唐军战殁者竟两千有余。那些永远留在辽东冻土下的忠魂,在诗人的平仄间获得永恒的震颤。
这组被《全唐诗》收录的残篇,终成盛唐武功神话背面的一滴冷泪。当长安城还在传唱"秦王破阵乐"时,那些未能"振鳞""骋翼"的年轻生命,已在辽东的秋风里化作史册中轻描淡写的数字。诗人用格律的镣铐锁住时代的悲鸣,让金戈铁马与断戟沉沙在千年后的平仄中再度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