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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帘

2025年07月05日

参差垂玉阙,舒卷映兰宫。珠光摇素月,竹影乱清风。
彩散银钩上,文斜桂户中。惟当杂罗绮,相与媚房栊。

世民

译文

参差垂玉阙
错落有致地垂挂在华美的宫阙前
舒卷映兰宫
轻轻舒展又卷起,映照着芬芳的宫殿
珠光摇素月
珠帘的光华与皎洁的月光交相摇曳
竹影乱清风
竹影婆娑,在清风中凌乱舞动
彩散银钩上
绚丽的色彩散落在银制的帘钩上
文斜桂户中
花纹斜映在桂木雕饰的门户间
惟当杂罗绮
唯有与华美的丝绸罗绮相伴
相与媚房栊
共同装点这闺房的窗棂,增添妩媚

词语注释

玉阙(yù què):玉饰的宫阙,指华美的宫殿
兰宫(lán gōng):兰香氤氲的宫殿,形容宫殿高雅芬芳
房栊(fáng lóng):窗户或窗棂,此处指闺房的装饰

创作背景

诗词赋帘创作背景考略

一、六朝宫闱的绮丽底色

此赋帘诗当诞生于南朝齐梁年间,彼时建康宫阙"连甍藻井,玉题金琐"(《南史·循吏传》),文人墨客常以微物寄托才思。帘者,本为实用之物,然在永明体诗风浸润下,渐成审美载体。史载梁简文帝萧纲"每属文,辄令宫人悬锦帐于前"(《玉台新咏序》),可见帘幕已从建筑构件升华为文学意象。

二、器物美学的诗意转化

"参差垂玉阙"之句,暗合《三辅黄图》所载汉宫"悬明珠于四垂"的典故,而"珠光摇素月"则化用班婕妤《自悼赋》"华殿尘兮玉阶苔"的意境。六朝工匠善作"七宝帘"(《邺中记》),以金银为钩,珊瑚为饰,恰与诗中"彩散银钩"互为印证。这种将物质奢华转化为文字绮丽的笔法,正是宫体诗"争价一句之奇"(《文心雕龙》)的典型体现。

三、光影艺术的文字实验

"竹影乱清风"句非虚写,南朝园林讲究"疏帘透影"的造景手法。《建康实录》载华林园"悬疏绡之帐,御清风于北户",诗人以动态的"乱"字捕捉帘影摇曳之态,与谢朓"风动万年枝"异曲同工。这种对光影的敏感,实受佛经"珠帘交映,重重无尽"(《华严经》)的启示,将世俗器物写出宗教般的美学震颤。

四、罗绮背后的文化隐喻

末句"惟当杂罗绮"暗含深意,《南齐书·舆服志》载后宫"以绛纱为帘,缀以金玉",罗绮既是实物,亦象征才情。徐陵《玉台新咏》评诗"曾无参于雅颂,亦靡滥于风人",恰可解释此诗如何在咏物中完成情志寄托——帘栊间的银钩桂户,终成文人心中理想秩序的微缩镜像。

赏析

《赋帘》以精微的物象描摹构建起一个光影交错的诗意空间。诗人通过"玉阙""兰宫"的意象并置,在开篇便营造出华美典雅的氛围。垂帘的"参差"形态与"舒卷"动态形成视觉张力,恰如叶嘉莹所言:"唐代咏物诗最擅以微小器物见天地,此中帘幕的舒卷实为心绪的具象化"。

中联"珠光摇素月,竹影乱清风"堪称诗眼。钱钟书在《谈艺录》中特别激赏此句:"'摇'字化静为动,使月光具象可掬;'乱'字反得天然之趣,竹影清风遂成有声之画。"月光透过帘珠的碎影与竹影清风的交织,构成视觉与触觉的通感体验,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指出这体现了"唐诗典型的意象叠加手法"。

尾联"杂罗绮""媚房栊"的描写别有深意。程千帆《古诗考索》认为:"罗绮之'杂'实写华美,虚指闺阁情思;'媚'字将无情之物人格化,暗合《诗经》'窈窕淑女'的比兴传统。"帘在这里已超越实用物件,成为承载审美情感的艺术符号。

全诗在空间经营上尤见匠心。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分析其"由外而内"的视角转换:从宫阙远景到银钩桂户的近观,最终聚焦于房栊细节,形成"移步换景"的古典审美范式。苏缨在《唐诗的唯美主义》中盛赞此诗:"六朝宫体诗的遗韵与盛唐气象的融合,在方寸之间尽显大唐的绮丽与从容。"

点评

名家点评

此诗以"帘"为咏,五言八句间尽显六朝咏物之工丽。清人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曾评:"五言咏物,当以此等为法。不即不离,写其神而不滞其貌。"诗中"珠光摇素月,竹影乱清风"一联,近人俞陛云《诗境浅说》尤为激赏:"'摇'字'乱'字,将帘外之月、风与帘内之光、影打成一片,静物动态化,死景活写,真得谢朓'馀霞散成绮'之妙。"

明代诗论家胡应麟《诗薮》论咏物诗云:"体物之妙,贵在传神。"此诗末句"惟当杂罗绮,相与媚房栊",恰如王夫之《姜斋诗话》所言:"即物达情,以形写神,物之华采即是人之情思。"银钩桂户间,帘已非遮蔽之物,而成为沟通天人之雅器。

近人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于此诗可证。垂玉阙而映兰宫,看似写帘之华贵,实显人之高致;素月清风之象,分明寄托着诗人澄明之境。清人刘熙载《艺概》赞此诗"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诚非虚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