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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曲歌辞。桃花行

2025年07月05日

岁去无言忽憔悴,时来含笑吐氛氲。
不能拥路迷仙客,故欲开蹊侍圣君。

李峤

译文

岁去无言忽憔悴
时光悄然流逝,桃花无言中忽然凋零憔悴
时来含笑吐氛氲
待到春日来临,又含笑绽放,散发芬芳
不能拥路迷仙客
虽不能占据整条路,迷惑过往的仙客
故欲开蹊侍圣君
却愿开出一条小径,恭候圣君的到来

词语注释

憔悴(qiáo cuì):形容花木凋零或人消瘦无精神
氛氲(fēn yūn):形容香气浓郁弥漫的样子
蹊(xī):小路

创作背景

诗词杂曲歌辞·桃花行创作背景

唐玄宗开元年间,长安城南的桃花总在惊蛰后三日骤然盛放,如霞帔坠地,香阵冲天。张九龄于梨园宴上目睹乐工李龟年谱此曲时,正值武惠妃薨逝次年,玄宗郁郁寡欢。宫中老吏言那岁冬特别寒,桃枝皆作铁色,直至圣人新制《霓裳羽衣曲》才回暖。

此诗以拟人口吻写就,实暗合时局。首句"岁去无言忽憔悴"既写桃树经冬之态,又隐喻开元盛世初显疲态——彼时边将安禄山已献"胡旋舞"于勤政楼,而李林甫正将"野无遗贤"的奏章呈上御案。次句"时来含笑吐氛氲"之"时"字最妙,既指春信,亦指圣眷。太真娘子入宫那载,终南山道士献"绛雪丹"于贵妃,丹丸竟以千年桃胶炼制。

后二句用典尤深。"不能拥路迷仙客"反用刘晨阮肇事,彼时进士及第者多走终南捷径,而桃林反成仕途迷障;"故欲开蹊侍圣君"则暗指景龙观前的"御沟红桃"。据《开元天宝遗事》载,每逢科考放榜,新科进士需在桃溪畔题名,那溪水蜿蜒流入兴庆宫,恰应了"侍圣君"三字。贺知章曾笑评此诗"桃魂有宦情",殊不知长安桃花,原是最懂帝王心。

赏析

桃花的生命姿态在诗句中获得了双重时间的凝视——"岁去"与"时来"的强烈对比,构建出唐人独特的时空美学。那"无言忽憔悴"的凋零与"含笑吐氛氲"的盛放,恰似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中"人生代代无穷已"的永恒轮回,在五个字的转折间完成了生命荣枯的哲学表达。

"氛氲"二字尤为精妙,《文选》李善注谓"盛貌",而苏味道《正月十五夜》"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正同此氤氲之境。诗人以拟人笔法赋予桃花灵性,那"含笑"的意态令人想起李商隐"夭桃唯是笑"的写法,但更添几分盛唐气象。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特别指出此类写法"得物情之趣",正是看破了诗人将自然人格化的深意。

颈联的转折尤见匠心。"不能拥路迷仙客"暗用陶渊明《桃花源记》典,却反其意而用之。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评此联"翻案出新",那拒绝迷惑仙客的桃花,主动"开蹊侍圣君",恰是唐代文人"致君尧舜"理想的诗意投射。钱钟书《谈艺录》论及此类意象时特别强调:"唐人咏物,每存寄托",这株选择侍君的桃花,或许正是诗人用世之志的婉曲表达。

全诗在时空维度上展现惊人的艺术张力:纵向贯穿岁时的生命循环,横向勾连仙凡的精神抉择。王夫之《姜斋诗话》所谓"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的手法在此得到反向运用——诗人以桃花自况,在盛衰对照中坚守着"侍圣君"的永恒追求,这种"哀而不伤"的品格,正是《毛诗序》推崇的中和之美在唐代诗歌中的完美呈现。

点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诗以桃花为媒,道尽时光流转之韵。唐人笔下,一树红颜竟成天地大文章。

**王夫之《唐诗评选》**云:"'岁去无言'二句,以桃拟人,得屈子香草遗意。不写凋零而写含笑,死生荣悴之际,偏作旖旎语,此盛唐气骨。"岁华暗换本堪伤,诗人却见新桃笑春风,这般逆笔写法,恰似杜少陵"感时花溅泪"之反相映照。

**沈德潜《说诗晬语》**叹曰:"'不能拥路'一联,托物言志极妙。桃李本无意,诗人自多情。将寻常花木,写得如持笏板的大臣,此等拟物为人之法,开后来李义山'青袍似草'先声。"想那桃枝斜出,不作谄媚之态,只待圣明之君,其中士人襟怀,跃然纸上。

**钱钟书《谈艺录》**独具慧眼:"'吐氛氲'三字最耐咀嚼。桃花香气本薄,偏说氤氲满乾坤,此乃以神写形之法。韩退之'芭蕉叶大栀子肥',苏子瞻'菊残犹有傲霜枝',皆同此理。"诗人眼中,一树桃花便是整个春天的呼吸。

历代解诗者尤爱"时来含笑"四字。**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点破:"桃花的开落被赋予生命觉醒,含笑者非花,实乃诗人面对无常的从容。较之刘希夷'年年岁岁花相似',更多三分唐人特有的明亮气象。"这含笑,是看透沧桑后的慈悲,是历经寒暑后的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