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长安城,柳絮纷飞如雪。张说执笔立于案前,窗外传来新科进士们的谈笑,令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开元八年的这场科举,恰似当年他初入仕途的景况——彼时武后临朝,正是"齐歌初入相"的辉煌年代。
墨在宣纸上洇开,他写下"燕阵早横功"时,眼前浮现出幽州战场的烽烟。作为曾三度总领边事的宰相,他太熟悉那些在梓树丛中埋伏的突厥骑兵。桃林塞的典故在他笔下化作"欲向桃林下"的隐喻,那是《尚书》里周武王放牛归马的所在,此刻却成了对太平盛世的期许。
"在吴频喘月"四句突然转折,笔锋似吴牛见月而喘的典故般急促。案头烛火摇曳,映照着这位六旬老者额间的皱纹。他想起去年被宇文融构陷贬相州的屈辱,那些惊风般的谗言,比蜀道九折坂更令人胆寒。五丁开山的神力终究是传说,而现实中要打通仕途险阻,需要的何止是蛮力?
砚中墨汁渐渐凝固,像极了这个表面繁华的盛世背后,那些正在板结的危机。张说搁下毛笔,窗外最后一缕夕照掠过《牛赋》的标题,将"如何九折通"的诘问镀成金色。此时尚无人知晓,这首咏牛诗会成为盛唐文坛的预言——三年后,正是他亲手提拔的张九龄,将在同样的政治漩涡中写下"草木有本心"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