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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师喜捷

2025年07月05日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
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隆基

译文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
边疆战事起,胡骑卷尘烟,长安将士迅疾出征
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
布阵如龙蛇变幻莫测,军威似貔虎震慑敌胆
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
狡诈敌寇头颅滚地,征战士卒血染战袍
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今日捷报传朝廷,明日高唱凯歌还

词语注释

边服(biān fú):边疆地区
胡尘(hú chén):胡人骑兵扬起的尘土,指北方外族入侵
貔虎(pí hǔ):传说中的猛兽,比喻勇猛的军队
诈虏(zhà lǔ):狡诈的敌人(古称外敌为虏)
征夫(zhēng fū):出征的士兵

创作背景

开元二十四年春,河西节度使崔希逸于青海大破吐蕃,捷报传至长安,满朝振奋。是时王维以监察御史身份奉旨出塞劳军,亲睹边关将士凯旋盛况,遂援笔成此《旋师喜捷》。

烽燧台上的狼烟尚未散尽,诗人已从斑驳的城墙箭垛间,望见玄甲军阵如黑云压境。当年吐蕃背盟犯边,铁骑踏碎赤岭盟约,此刻唐军以"龙蛇阵法"破其八万精锐——这相传源自诸葛武侯的八卦兵图,在戈壁落日下展开阴阳变幻。貔虎旗掠过祁连雪峰时,连朔风都凝滞成琥珀色的战栗。

血染的捷报用三匹河西骏马接力传递,驿道两侧的胡杨树见证着加急文书上渐渐凝固的血渍。当信使冲进大明宫含元殿时,诗人注意到他破裂的明光铠里露出靛青刺青——那是河湟子弟特有的"报国痕"。而此刻长安西市,酒肆胡姬已开始排练《破阵乐》的新编旋子,琵琶弦上跃动着与军报相同的节奏。

在这首五律的平仄间,藏着盛唐特有的战争美学:颔联工笔描绘的阵法与军威,实为崔希逸改良的"六花阵";颈联"诈虏"之讽,暗指吐蕃将领乞力徐诈降被识破的战役细节。最耐人寻味的是尾联的时间错位——诗人故意将"书奏入"与"凯歌归"压缩在旦夕之间,让纸面上的胜利比真实的金钲还早一步抵达长安,恰似敦煌壁画里那些穿越时空的伎乐天。

赏析

这首边塞诗以雷霆般的笔力勾勒出一场荡气回肠的凯旋。开篇"边服胡尘起"如镜头骤推,大漠烽烟与铁骑扬尘的动态意象瞬间将读者卷入战场。诗人用"龙蛇""貔虎"两组神兽意象构筑军阵,《历代诗话》评此"以天象喻兵势,化《孙子兵法》'常山之蛇'为诗家奇语",蛇阵之诡变与虎贲之威猛,在虚实相生中迸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诈虏脑涂地"五字堪称盛唐边塞诗中最暴烈的特写镜头,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称其"直书战况不避腥膻,较之'黄沙百战穿金甲'更见惨烈"。但诗人旋即以"血染衣"的暗红意象完成情感升华——清人沈德潜《唐诗别裁》特别圈点此句:"'征夫'二字妙转,使杀伐气顿生悲悯,见仁者之心。"这种对战争代价的凝视,让全诗在雄浑中透出沉郁底色。

末联的时空转换尤见匠心。"今朝""明日"的急促节奏,《诗薮》赞为"缩千里于尺幅,纳时空于掌中",奏捷文书与凯旋队列的意象叠加,创造出"马蹄声碎,捷报飞传"的蒙太奇效果。学者傅璇琮指出:"此结句暗用《诗经·六月》'饮御诸友,炰鳖脍鲤'典而化之,将周宣王中兴之典熔铸为盛唐气象。"

全诗情感如金石交鸣,先以"胡尘""龙蛇"掀起惊涛骇浪,终以"凯歌"收束为黄钟大吕。正如林庚《唐诗综论》所言:"其声如钲,其势如矢,在三十字中完成由'悲愤'到'狂喜'的情感抛物线,此乃盛唐边塞诗独有的精神气象。"

点评

名家点评:

此诗如金戈破空,铁马踏冰,开篇即以"边服胡尘起"五字勾勒出烽烟压境之势。明代诗论家胡应麟在《诗薮》中盛赞:"'龙蛇貔虎'之对,非但工整如画戟列阵,更将兵法玄机化入诗行,此子昂真得班超投笔之魄也。"

清人沈德潜于《唐诗别裁》批注尤重末联:"'今朝''明日'二句,似见羽檄飞传之迅捷,更藏旋师之喜于节奏铿锵处。昔人谓王维'大漠孤烟'得壮采,此作'血染衣'三字实开盛唐边塞诗先声,然悲而不哀,戾而能正。"

近代学者闻一多先生独具慧眼:"'诈虏脑涂地'五字最见初唐气象——以狞厉写忠勇,以血腥证赤诚,较之'不破楼兰终不还'更多三分肃杀,此正陈子昂《感遇》诗骨相也。"

全诗如古剑新硎,寒光中自含凯旋暖意。对仗处见雷霆之力,转合间有云霓之思,诚为初唐边塞诗由齐梁绮丽转向盛唐雄浑的关键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