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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梅妃画真

2025年07月05日

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
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隆基

译文

忆昔娇妃在紫宸
回忆往昔娇美的妃子在皇宫中
铅华不御得天真
不施粉黛却更显自然纯真
霜绡虽似当时态
素白的绢画虽似她当年的姿态
争奈娇波不顾人
无奈她含情的目光不再看向世人

词语注释

紫宸(zǐ chén):指皇宫,帝王的居所。
铅华(qiān huá):古代女子化妆用的铅粉,这里指代妆容。
霜绡(shuāng xiāo):白色的丝绢,这里指画作的材质。
娇波(jiāo bō):形容女子含情脉脉的眼神。

创作背景

诗词《题梅妃画真》创作背景浅析

开元天宝年间的宫闱旧事,总在安史之乱的烽烟里显出动人哀艳。此诗作于唐玄宗晚年,当这位曾缔造盛世的帝王退居兴庆宫时,面对画师陈闳所绘梅妃江采萍画像,提笔写下了这二十八字的悼亡之诗。

梅妃其人,据《梅妃传》载,本闽地医女,因"淡妆雅服而姿态明秀"入选宫中。彼时杨妃尚未承宠,梅妃以《惊鸿舞》得玄宗专宠十余载。其性爱梅,所居遍植梅树,帝亲题"梅亭"匾额。宋代《太平广记》更详记其"素妆映梅,若仙子凌波"之态,恰与诗中"铅华不御得天真"互为印证。

创作契机当在至德二年(757年)后。马嵬之变使杨妃缢亡,玄宗返京见梅妃画像,方知她早在安史乱初即殉节于梅林。元代《唐才子传》记此事云:"上皇抚画恸哭,命匠斫梅,亲为诗题其上。"画中"霜绡"虽存旧日神韵,然"娇波不顾"四字,道尽物是人非之悲。

诗中艺术张力尤耐寻味。前句"紫宸"极言尊贵,"不御铅华"又显素雅;后句"似当时态"与"不顾人"形成残酷对照。这种矛盾恰是玄宗晚年心境的投射——据《旧唐书》载,彼时他常"独坐焚香,追思往事",画中梅妃越鲜活,越衬出现实中"南内凄凉"的孤寂。

此作可视为盛唐宫廷文化的最后挽歌。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评点:"玄宗题画诗皆情真意切,而梅妃之作尤见风骨。"那个曾以《霓裳羽衣曲》象征的绮丽时代,终在梅妃画像前,化作一声长叹。

赏析

这首作品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对梅妃的追忆,通过意象的对比与情感的跌宕,展现了宫廷女子命运的苍凉。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指出:"'铅华不御得天真'七字,写尽梅妃神韵",不施粉黛的天然之美,恰是诗人对纯净本真之态的至高礼赞。

"霜绡"意象尤为精妙,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点:"绡本轻柔,着一'霜'字,顿生寒意"。这既指画绢的冷白,又暗喻物是人非的凄凉,与当年鲜活姿态形成尖锐对比。而"娇波不顾人"更被钱钟书在《谈艺录》中称为"点睛之笔":"秋波一转本是媚态,此处'不顾'却化作时空永恒的隔阂,令画面上的明眸成为最残酷的沉默"。

情感表达呈现三重递进:首句"紫宸"的辉煌记忆与"铅华不御"的素净形成张力,中唐研究专家宇文所安解读为"用宫廷的华丽底色反衬出超越俗艳的生命本色";后两句则通过画作的"似"与"不似",完成从视觉真实到情感真实的升华。日本汉学家吉川幸次郎在《宋诗概说》中特别激赏这种"画中情悖论":"越是逼真的画像,越凸显灵魂永逝的残酷,这种美学矛盾成就了悼亡诗的独特感染力"。

全诗28字间完成从追忆到幻灭的完整历程,恰如陈寅恪所言:"唐人题画诗之妙,正在于能于尺幅之间作千里之势"。在铅华与霜绡的意象交响中,凝固的不仅是妃子的容颜,更是诗人对易逝之美永恒的怅惘。

点评

梅妃画真一诗,如清溪浣玉,冷艳绝尘。王渔洋《唐人万首绝句选》评曰:"不著一字风流,而神韵自远",道破此中三昧。

"铅华不御得天真"七字,沈德潜《唐诗别裁》击节称赏:"去雕饰而存真韵,非画工笔,乃逸士品"。脂粉洗尽处,恰见梅妃素面朝天的孤标傲骨。

末句"争奈娇波不顾人",钱锺书《谈艺录》独具只眼:"'顾'字乃诗眼,昔日秋波流转是顾盼,今朝画中凝睇是不顾,时空交错间,怅惘遂深"。画里娇波这一"不顾",将玄宗绵延半生的愧怍,都凝在卷轴之外了。

李泽厚《美的历程》总论此诗:"以淡墨写浓情,借画像说遗恨。盛唐气象至此,已化作青瓷冰纹般的克制美学"。霜绡犹在而香魂已渺,这等"无泪之悲",恰合司空图《诗品》"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