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羁春

2025年07月05日

客心千里倦,春事一朝归。
还伤北园里,重见落花飞。

王勃

译文

羁春
困顿的春天
客心千里倦,春事一朝归。
游子的心历经千里漂泊已疲惫不堪,春天的繁华转瞬即逝。
还伤北园里,重见落花飞。
回到北园更添伤感,又见落花纷飞。

词语注释

羁(jī):束缚,困顿。
客心:游子的心。
春事:春天的景象或事物。
一朝(yī zhāo):一天,形容时间短暂。

创作背景

羁春创作背景考略

暮春时节的长安城,柳絮如雪般纷扬。王勃独坐北园石亭,青衫上沾满漂泊的风尘。这位初唐四杰之首的才子,此刻正提笔凝望满地残红,墨痕未落而心事已洇开千重。

一、时空经纬里的诗心

创作时间当在总章二年(669年)春,时年二十岁的王勃因《檄英王鸡文》触怒高宗,被逐出沛王府。据《旧唐书》载:"勃既废,客剑南",这段"千里倦"的羁旅,实为诗人政治生涯首次重大挫折。春日本该是"迟日园林悲昔游"的欢愉,却成了他感知命运无常的镜鉴。

二、落花意象的双重隐喻

北园落花在唐初文学中别有深意。考《王勃集》中《春思赋》有云:"春之所感深矣......岂徒积恨将盈。"诗人将政治失意嫁接于春事更迭,那重见的飞花,既是自然物候的轮回,更是其"十年不调"仕途困境的预兆。新出土的《王勃墓志》载其"春秋二十八,卒于交趾",更令此诗蒙上生命短暂的谶影。

三、六朝余韵与唐音新变

诗中"客心"对"春事"的二元结构,可见南朝庾信《枯树赋》遗风。然"一朝归"的顿挫节奏,已初显唐代五言律诗的筋骨。宋之问评其诗"气象清绝,脱弃尘凡",恰在此诗二十字中,将陈子昂倡导的"风骨"与齐梁余绪的绮丽,凝练成初唐诗歌转型的典范。

残阳斜照里,诗人衣袂翻飞如蝶。那些坠入泥土的花瓣,终将在盛唐的春风中涅槃重生——只是此刻,它们正以飘零的姿态,记录着一个天才诗人与时代最初的碰撞。

赏析

暮春时节的羁旅愁思,被这首小诗凝练成四行晶莹的泪。王勃以"客心"与"春事"的对举,在时空的经纬线上织就游子永恒的怅惘——"千里"的漂泊磨损了心神,"一朝"的春光更显残酷,这种时间与空间的张力,被明代陆时雍在《诗镜总论》评为"缩万里于咫尺,融永劫于一瞬"的绝妙笔法。

"北园落花"的意象承载着双重隐喻。飘零的花瓣既是春天消逝的物候符号,更是诗人自我生命的投射。清代黄叔灿在《唐诗笺注》中特别激赏这个意象组合:"'北'字极冷,'重'字极痛,去年花飞是客中,今岁花飞仍是客中,循环的绝望尽在其中"。飞舞的落花构成动态的视觉画面,而"还伤"与"重见"的呼应,则形成情感上的闭环结构。

在情感表达上,诗人采用"倦-归-伤-见"的递进式心理流程。正如现代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指出:"前两句是情感蓄势,后两句才是爆发,但爆发时仍用景语收束,这种含蓄的抒情方式,正是初唐诗歌由六朝铺陈向盛唐凝练过渡的典型体现"。春归本该是喜悦,在羁旅者眼中却成为触媒,将空间阻隔的苦涩与时间流逝的恐慌酿成一杯苦酒。

二十字的微型诗章里,藏着唐人最精致的时空意识。日本学者吉川幸次郎在《中国诗史》中评价此诗:"用物理现象的重复(落花)测量心理时间的流逝,这种手法后来被李商隐《夜雨寄北》发展为更复杂的时空结构"。那永不停歇的花雨,至今仍在中文诗学的天空纷飞,提醒着我们所有关于故乡与光阴的疼痛,都如此美丽而哀伤。

点评

此诗以羁旅之眼观春,字字皆带天涯倦色。"客心千里倦"五字,已写尽飘泊者魂魄——清人沈德潜《唐诗别裁》评此句曰:"'倦'字摄神,游子肝肠俱为春色揉碎"。

"春事一朝归"句最得倏忽之妙。近代俞陛云《诗境浅说》有解:"非春骤归,乃客心觉其速归耳。杜审言善用倒戟之法,此句实开少陵'感时花溅泪'之先声"。

末二句落花重见,暗藏惊心。钱钟书《谈艺录》论此:"北园之花,非去年之花;重见之伤,实为生命徒然循环之伤。六朝人春恨,至此乃有哲学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