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渐染洛城郊,诗人驻马凝眸处,正是开元盛世将倾未倾之际。张九龄此作,非独为台中同僚寄怀,实乃盛唐文士心灵史之一页残笺。
霜署郎官薄游时,岭南瘴气犹在衣襟间未散。史载开元十四年,诗人自桂州都督任上被召还京,途经洛阳郊野,见"山晴关塞断"之景,或已暗喻朝廷党争初现端倪。李林甫辈渐握权柄,而"蘅皋暂北临"一句,恰似诗人政治生涯的谶语——次年即外放洪州,再不得返中枢。
场圃沟塍间,野童田叟的身影与蟋蟀蒹葭共织成天宝之乱前的最后宁静。考《旧唐书·地理志》,洛阳郊外"通圭甸"的农田体系,实为均田制鼎盛时期的遗存。诗人笔下"沟塍碍石林"的微妙阻滞,竟成开元盛世经济根基开始松动的文学隐喻。
秋风起时,帝城郁勃之气与駸駸征传形成奇异对照。据《唐六典》记载,洛阳至长安驿道此时车马昼夜不绝,而张九龄"回忆披书地"的台中,正是他当年与张说共修《大唐六典》的集贤殿。昔日文治昌明之景,终不敌"劳歌谢所钦"的怅惘——三年后李林甫拜相,盛唐文士集团的黄金时代遂告终结。
此诗如秋露凝于蒹葭,既折射着开元二十四年科举案前的政治晨曦,亦沉淀着岭南贬谪路上的霜痕。台中诸侍御捧读时,恐未料这纸洛城秋眺,已成盛唐文心最后的清澈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