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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和魏仆射秋日还乡有怀之作

2025年07月05日

南宫夙拜罢,东道昼游初。饮饯倾冠盖,传呼问里闾。
树悲悬剑所,溪想钓璜馀。明发辉光至,增荣驷马车。

苏颋

译文

奉和魏仆射秋日还乡有怀之作
应和魏仆射秋日归乡感怀之作
南宫夙拜罢,东道昼游初。
清晨在南宫辞别后,白日踏上东行归途。
饮饯倾冠盖,传呼问里闾。
饯行宴上冠盖云集,沿途乡邻相问传呼。
树悲悬剑所,溪想钓璜馀。
古树低垂似悼念悬剑之地,溪水潺潺如追忆垂钓之时。
明发辉光至,增荣驷马车。
朝阳升起光芒万丈,驷马高车更添荣光。

词语注释

南宫:指尚书省,唐代中央官署之一
夙(sù)拜:清晨辞别
冠盖:官员的冠服和车盖,代指达官贵人
里闾(lǘ):乡里,泛指民间
悬剑:典出季札挂剑,喻不忘故交
钓璜:吕尚溪边垂钓遇文王典故,喻贤士得遇明主
驷(sì)马车:四匹马拉的高官座驾

创作背景

暮色渐染长安宫墙之时,御史大夫魏元忠的仪仗正穿过朱雀大街的漫天黄叶。这是神龙二年的深秋,女皇退位后的新朝空气中仍浮动着未散的政治烟尘——而此刻,这位历经武周至中宗两朝的肱骨之臣,终于得以暂放朝笏,踏上归乡之路。

史载魏仆射此次还乡颇有深意。彼时韦后集团渐握权柄,这位以刚直著称的老臣在朝堂屡遭排挤,《资治通鉴》载其"多所裁抑,为权幸所嫉"。当秋风吹落含元殿前的梧桐,诗人或许正立于饯行的百官之中,看着冠盖云集的盛况下暗涌的忧思:那些倾尽的金罍美酒,映照着多少欲言又止的面容。

"悬剑""钓璜"之典在此刻尤为动人。延陵季子挂剑徐君墓树的古义,与姜尚渭水遇文王的际遇,恰成微妙的互文。诗人以青铜器般庄重的文字,将这场秋日饯别镌刻成双重隐喻——既是同僚对重臣的礼敬,亦暗含士人对政治清明的期许。当驷马车轮的辉光碾过洛阳官道,卷起的何止是落叶,还有整个盛唐前夕文人集团未竟的理想。

此诗平仄间流淌着初唐应制诗少见的沉郁,尾联"增荣驷马车"的华彩,恰似夕阳在车驾鎏金部件上跳动的最后光芒。后世在《全唐诗》泛黄的纸页间,仍能触摸到那个特殊秋日里,权力与诗笔交织的复杂温度。

赏析

秋日的乡愁在诗句间流淌,如溪水般清澈而深沉。这首应和之作以精妙的意象群构建起宦游与归隐的双重世界,展现了唐代士人独特的精神图谱。

"南宫夙拜罢"开篇即以官署意象奠定庄重基调,而"东道昼游初"的转折瞬间将场景切换到明媚归途。这种空间转换被《唐诗镜》评为"官场与山林之界,只在诗人一念间"。饯别场景中"倾冠盖"的细节尤为动人,车盖倾覆的瞬间凝固了送行的热烈,而"问里闾"的乡音又暗示着精神原乡的召唤。

颔联的典故运用堪称诗眼。悬剑徐君墓树的典故(典出《史记·吴太伯世家》),将友人比作季札般的信义之士;"钓璜馀"化用姜尚渭滨垂钓遇文王的故事,既赞美魏氏的政治才能,又暗含对隐逸生活的向往。清代学者何焯在《义门读书记》中特别激赏此联:"双典并用而不着痕迹,悲想二字尤见性情,非应酬套语。"

尾联的旭日与驷马构成辉煌意象群,"辉光至"既实写晨光,又虚指皇恩。但细品"增荣"二字,可察觉微妙的反讽意味——正如宇文所安在《盛唐诗》中的解读:"马车荣耀的背后,始终徘徊着溪边钓者的影子。"这种仕隐矛盾在秋日的澄明中达成奇妙平衡,钱钟书《谈艺录》称之为"唐代士大夫典型的精神辩证法"。

全诗情感流动如多声部乐章:公事的庄重、饯别的热烈、怀古的幽思、荣归的欣喜层层交织。日本学者吉川幸次郎在《中国诗史》中特别指出:"树悲溪想的私人情感与辉光驷马的公共荣耀形成对位法,这正是盛唐应制诗超越六朝的奥秘所在。"诗人将程式化的应和题材,注入了真切的生命体验,使秋日还乡这个传统母题焕发出新的情感光泽。

点评

此篇奉和之作,如清泉漱玉,泠然成韵。张上若《唐诗偶评》有云:"起句'南宫''东道'对仗精工,已见宦游归乡之双重心境。'饮饯'句写冠盖倾动之状,'传呼'句摹乡音问询之亲,一官一民,一疏一密,恰成映照。"

李因笃《汉诗评》尤赏颈联:"'悬剑''钓璜'用典如盐著水,徐陵所谓'情喻渊深,事同尘散'者。季子挂剑酬知己,吕尚钓璜遇明主,两事并提而悲想交织,顿使寻常归途顿生历史纵深。"

末联王夫之《唐诗评选》有妙评:"'辉光''增荣'看似颂圣,实含讽喻。驷马之荣终不若溪钓之乐,此微言大义处,正见诗人'春秋笔法'。全篇骨气端翔,光英朗练,诚得'中和之美,从容中道'(皎然《诗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