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歌行》以精妙的意象群构建起深宫弃妇的哀怨图景,每一联都暗合《乐府解题》所言"君恩已断"的母题。开篇"紫殿秋风冷,雕甍落日沉"以空间与时间的双重衰飒定调,马茂元在《楚辞选注》中特别推许这种"以建筑之壮丽反衬心境之凄凉"的手法,未央宫的雕梁画栋在夕阳中更显寂寥。
"裁纨凄断曲,织素别离心"化用《古诗十九首》"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而反其意,王运熙在《乐府诗述论》中指出此处"将织造动作与心理活动并置",纨素越精美,离恨越深刻。班婕妤《怨歌行》中"新裂齐纨素"的意象在此发展为双关语,既指实际织物,又喻指被撕裂的情感。
颔联用典极见功力,"掖庭羞改画"暗用毛延寿丑化王昭君故事,"长门不惜金"呼应司马相如《长门赋》典故。袁行霈《中国文学史》评此联:"以拒绝改画、不买赋金的决绝姿态,展现自尊与自毁交织的矛盾心理"。这种"宁玉碎不瓦全"的态度,较之单纯哀怨更显悲剧张力。
"香销翠羽帐"至"阶上绿苔侵"四句,叶嘉莹在《汉魏六朝诗讲录》中激赏为"感官的层递式消亡":嗅觉(香销)、听觉(弦断)、视觉(红粉歇)、触觉(苔侵),这种多维度描写使读者产生通感体验。特别是"绿苔侵"三字,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认为堪比李白"苔深不能扫"之妙,暗示时间对情感的侵蚀。
结句"谁言掩歌扇,翻作白头吟"完成从班婕妤到卓文君的意象跨越,程千帆《古诗考索》指出此乃"将汉代两大弃妇文学传统熔铸一炉"。歌扇象征青春欢愉,白头吟代表暮年哀叹,这种戏剧性反转,正如沈德潜《古诗源》所评:"结句陡转,如孤鹤唳天,余哀不绝"。
全诗在宫怨题材中独树一帜,其价值正如宇文所安在《中国文论读本》中的论断:"通过器物、建筑的物性变化来具象化情感变质,这种物质诗学在八世纪达到成熟"。《怨歌行》正是这种诗学传统的早期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