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96年-公元659年
褚遂良是唐朝政治家、书法家。他博学多才,精通文史。隋末时跟随薛举任通事舍人。入唐后,为李世民所用,历任起居郎、谏议大夫等职,直言敢谏。在书法上,他初学虞世南,后取法王羲之,与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并称“初唐四大家”,其书法风格丰艳流畅,变化多姿,对后世书法影响深远。
贞观年间编修的《褚氏家谱》载:"褚氏世居钱塘,其先自阳翟徙焉。隋开皇十六年冬,钱塘褚亮之妻柳氏梦金雀衔果坠于怀,遂有娠。"这个充满祥瑞的梦境,预示着一个不凡生命的降临。据《旧唐书·褚遂良传》记载:"遂良字登善,大业十二年生于钱塘。"而《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更精确记载其生年为开皇十六年(596年),与钱塘褚氏故宅出土的墓志铭"公讳遂良,开皇丙辰岁诞于钱塘里第"互为印证。
彼时的钱塘江畔,褚氏宅邸内古柏森森。其父褚亮时任隋东宫学士,《隋书·文学传》称其"博学能属文",正在长安供职。唐代林宝《元和姓纂》记载:"柳氏乃河东著姓,遂良母出自柳氏,善书翰。"可知这位未来书法大家的艺术天赋,实有母系血脉的渊源。
《贞观政要》录魏征奏疏云:"褚氏子诞岁,有白鹤翔集其屋。"这个被后世反复渲染的祥瑞,在张彦远《法书要录》中也有记载:"褚公生时,其父梦得古砚一方,上有虞世南题铭。"虽带传说色彩,却反映了时人对这位书法宗师降生的特殊期待。而最可信的记载当属《褚遂良集》自序:"臣少时,父执欧阳询见臣临《兰亭》,叹曰'此子必掩吾名'。"可见其书法天赋在童蒙时期已然显露。
在《钱塘县志·古迹》中,至今保留着褚氏故宅"褚亭"的记载:"亭前有古井,相传遂良初生时,井水忽甘冽异常。"这个细节与《浙江通志》"隋开皇中,钱塘褚井水变甘三日"的记载相吻合。唐人刘餗《隋唐嘉话》更记载了当时在长安的虞世南听闻喜讯,特遣人送来自制松烟墨的佳话,这方墨后来成为褚遂良书写《孟法师碑》的用具。
隋大业十四年(618年),江都惊变,炀帝殒命,天下板荡之际,陇西豪强薛举于金城称帝,建元秦兴。时年二十三岁的褚遂良,正以"博涉文史,尤工隶书"的才名显于西陲。《旧唐书》卷七十二载:"遂良父亮,仕隋为散骑常侍,坐事贬为陇西郡司马,因家焉",正是这段因缘,让这位日后名动贞观的名臣,与割据政权产生了微妙交集。
薛举政权初立,广延才俊,褚遂良被征为通事舍人。此职虽仅从六品,却"掌朝见引纳,殿廷通奏",需得"容止端雅,应对敏给"者任之(《唐六典》卷九)。《褚遂良碑》称其"风仪峻整,词令清华",恰合此职。时人笔记《大唐新语》记一事:有陇右士人献《西戎图》于薛举,褚遂良于殿上即席解说"山川险易,屯戍疏密",竟使"举君臣耸听",足见其虽年少,已具"明练典故"之才。
然此段仕途不过数月。《资治通鉴》卷一八六载:"(武德元年七月)举卒,子仁果立",而唐军已克长安,秦王世民正挥师西进。褚遂良审时度势,于薛仁杲败亡前夜"遁归乡里"(《新唐书》卷一〇五)。这段经历虽短,却见微知著:《金石录》收有其代薛举所拟《告天文》,虽文已散佚,但赵明诚评"笔力遒劲,有魏晋遗风",隐约可见后来"二十四功臣"之器局。唐人张怀瓘《书断》更点明:"遂良少时,虽处乱世,翰墨已显峥嵘",乱世中书艺不辍,恰为贞观年间与欧阳询比肩埋下伏笔。
武德二年秋,秦州城头的烽烟尚未散尽,薛举暴毙的余波仍在陇右大地回荡。褚遂良立于西秦王府斑驳的廊柱间,指尖摩挲着竹简上未干的墨迹,忽闻城外传来唐军金鼓之声——薛仁杲的十万大军在浅水原一役竟被李世民"纵兵奋击,呼声动地"(《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七》),此刻败兵如潮水般退回城中。
长安来的使者手持黄麻诏书穿过硝烟,褚遂良看见薛仁杲解下鱼鳞明光铠时,甲叶上还沾着折墌城的黄土。这位曾"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万人敌"(《旧唐书·卷五十五》)的西秦少主,此刻却如《太宗实录》所载"仁杲计穷,率伪百官开门降"。褚遂良整理衣冠时,发现案头那方随侯珠砚已凝了层薄霜,恍然惊觉陇右的朔风早换了人间。
当唐军玄甲如乌云般涌入城门,褚遂良将薛氏政权"图书簿籍,咸置其手"(《褚遂良碑》)的职责交割清楚。李世民在辕门见到这位青年文士时,但见其"翰墨遒劲,有陈梁遗法"(《唐朝名画录》),当即命其入天策府典签书翰。是夜褚遂良独坐军帐,听得更漏声中夹杂着《秦王破阵乐》的初调,案上摊开的正是《薛举传》最后一卷——墨迹未干处,历史已翻开新页。
贞观元年春,太极宫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褚遂良执笏立于丹墀之下,青袍映着初升的朝阳。《旧唐书》载其"博涉文史,尤工隶书",此刻他尚不知命运将随新帝即位而转折。李世民甫登大宝,于弘文馆召见十八学士时,忽见屏风后褚遂良所书《圣教序》墨迹,笔势如"孤峰崛起,四面削成"(《书断》评语),遂问侍臣:"此非虞世南手笔乎?"侍中魏征对曰:"此褚遂良书,其字里金生,行间玉润,法则温雅,美丽多方。"
七月酷暑,太宗命人撤去殿中熏炉,独留褚遂良近前论事。《贞观政要》记其"每召见,辄终日忘倦"。某日论及前朝治乱,遂良引《汉书·贾谊传》"前车覆,后车戒"之语,太宗拊掌称善,即日擢为起居郎。其职责"录天子之言动,季终授之史官"(《唐六典》卷九),遂良秉笔直书,尝录太宗与房玄龄争议,墨迹未干即有黄门侍郎来索稿本,遂良正色拒曰:"史官之笔,未闻天子自观之。"
次年元日大朝会,四夷君长献驯象于含元殿前。《资治通鉴》载褚遂良"立象前作《驯象赋》,笔不停缀",太宗览之叹曰:"昔闻班固作《两都赋》百日乃成,今观卿笔,何遽速耶?"遂良顿首答:"臣闻骐骥长鸣,伯乐昭其能;卢狗悲号,韩国知其俊。今遇明时,敢不尽节?"其言暗合《贞观政要》所载太宗"为官择人"之论,帝心愈悦。
贞观三年冬,吐蕃使臣献金鹅求尚公主。褚遂良于两仪殿进谏曰:"昔汉文帝却千里马,晋武帝焚雉头裘。陛下德冠往初,奈何受此浮华之物?"语出《唐会要》卷六,太宗即命将金鹅付有司销毁。是夜独召遂良入禁中,赐御用青绫笔墨,笑谓:"卿今日之言,可谓药石也。"遂良晚年作《潭府帖》犹记此事:"贞观初,蒙赐青绫墨,圣恩稠叠,没齿难忘。"
贞观四年春,长安城含风殿前新柳初绽,褚遂良手执牙管紫毫笔立于御案之侧,衣袂间尚带着秘书省典籍的墨香。《旧唐书》卷八十载:"遂良博涉文史,尤工隶书,父友欧阳询甚重之。"此时他刚由秘书郎迁起居郎,青玉案上那卷《起居注》将因他的笔墨而获得不朽的生命。
殿中香烟缭绕,太宗正与房玄龄议及突厥来降之事。褚遂良凝神运笔,笔下"乙酉,突厥突利可汗入朝"九字如锥画沙,恰如其分地捕捉到历史转折的瞬间。《贞观政要》卷七记载:"太宗谓遂良曰:'卿知起居注记何事?大抵人君得观之否?'"遂良对曰:"今之起居,古之左、右史,书人君言事,且记善恶,以为鉴诫,庶几人主不为非法。不闻帝王躬自观史。"这段对话被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一九三中浓墨重彩地记录,成为中国古代史官独立的典范。
夏日暴雨骤至时,褚遂良仍保持着严谨的书写姿态。据《唐会要》记载,他首创"每仗下,议政事,起居郎一人执笔记录于前"的规制,将原本流于形式的起居注变为实录政事的利器。当太宗欲观《起居注》时,他引"君举必书"之义固谏,其风骨令黄门侍郎刘洎感叹:"遂良忠鲠,臣不及也。"(《新唐书·褚遂良传》)
秋霜染白太极宫阶之际,褚遂良已在《起居注》中留下三百余条珍贵记录。从"九月,诏收内外官秩"的财政改革,到"帝幸陇州,察民疾苦"的巡幸细节,他的笔锋始终保持着史家特有的克制。宋代史学家晁补之在《鸡肋集》中特别指出:"褚河南为起居郎,所书贞观政事,后世得考见太宗言行者,实赖其直笔。"
这一年冬雪来得格外早,褚遂良呵开冻墨,记下"十一月戊戌,敕决死刑必三覆奏"的仁政。在浩如烟海的唐代史料中,《唐六典》卷九特别记载了贞观时期起居注制度的完善,而元代史学家胡三省在《通鉴注》中强调:"褚遂良所记,皆据事直书,善恶必记,太宗之圣,遂良之直,相得益彰。"青史斑驳处,那支不曾颤抖的笔,早已在时光里刻下最深的印记。
贞观十年(636年)的盛夏,长安城太极殿的鎏金鸱吻在烈日下灼灼生辉。时任谏议大夫的褚遂良手捧奏疏立于丹墀之下,素色麻衣被汗水浸透,却掩不住眼中灼灼光华。这位以"书冠唐世"闻名的书法家,此刻正以如椽大笔书写着比《雁塔圣教序》更为不朽的文字——《谏太宗十思疏》。
据《贞观政要·论君道》记载,褚遂良开篇即引《尚书》"居安思危,戒奢以俭"为纲,其奏章墨迹如"孤蓬自振,惊沙坐飞"(张怀瓘《书断》评其书法语),字字力透纸背:"陛下虽拨乱反正,功高汤武,然德之休明,未臻于至治。"这番直言令侍立的魏徵微微颔首,而太宗皇帝已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疏中提出的"十思"犹如十面明镜,《旧唐书·褚遂良传》详录其要:见可欲则思知足,将兴缮则思知止,处高危则思谦降,临满盈则思挹损……每一条皆以"思"字为枢,恰似其楷书中的"永字八法",起承转合间尽显谋篇之妙。司马光在《资治通鉴》卷一九四特别标注,此疏实为贞观中期重要的治国纲领,其中"念高危则谦冲自牧,惧满溢则江海下百川"之句,更被太宗朱笔圈点于屏风。
当褚遂良诵至"总此十思,弘兹九德"时,殿外忽起惊雷。据《唐会要》卷五十五记载,太宗竟离席执其手叹道:"卿之奏议,若暗室之明灯也。"此刻暴雨倾盆而下,洗刷着太极宫的重檐,仿佛隐喻着这场直谏将涤荡王朝的骄矜之气。后世苏轼在《唐太宗所书屏风赞》中追忆此事,称褚公之谏"如良医之用药,必先诊脉而后处方"。
疏文末尾"鸣琴垂拱,不言而化"的愿景,恰似褚遂良书法中那"疏瘦劲练"的线条(米芾《海岳名言》评语),在贞观之治的画卷上勾勒出理想政治的轮廓。这份现存于《全唐文》卷一百四十九的奏疏,其影响力远超当时——宋人叶适在《习学记言》中指出,唐代"谏诤之风,实肇基于此"。
贞观十七年的长安城,秋风裹挟着太极殿前的银杏叶,金黄的叶片在丹墀上打着旋儿,仿佛预示着大唐储君之位的飘摇。当李承乾谋反的罪证被呈于御前时,唐太宗握着案几的手指节发白,《旧唐书》卷六十五记载:"太宗震怒,引刀欲自刺,无忌等惊惧,争抱持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着紫袍的褚遂良与长孙无忌对视一眼,二人衣袖间藏着的是关乎国本的谏章。
褚遂良趋步上前时,殿角的铜漏正滴下第十七声。这位以"书同钟王"闻名的谏议大夫,此刻却以政论显其锋芒。《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七详载其言:"晋王仁孝,公卿所共知,愿召问百官,有不同者,臣负陛下万死"。他展开的不仅是奏疏,更是将《尚书·太甲》中"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的古训化作现实谋略。太宗命黄门侍郎持象牙笏板记录时,褚遂良的楷书笔迹力透纸背,恰似其"每犯颜进谏"的风骨。
在连续三日的延英殿议政中,褚遂良展现出惊人的政治智慧。《新唐书·长孙无忌传》提到:"遂良与无忌、玄龄、李勣定策禁中",他们如同弈棋高手,以"晋王宽仁"对弈魏王李泰的"多艺能"。当太宗犹豫"泰立,承乾、晋王皆不存"时,褚遂良引《春秋》"宋宣公祸延三世"史例,其声如殿外铮铮的檐马。司马光在《通鉴考异》中特别标注:"褚公此议,实定贞观后三十年基业"。
四月庚辰日黎明,当李治跪接册宝时,褚遂良所书的《立晋王为皇太子诏》正在弘文馆以飞白体誊抄。诏书中"温文峻嶷,固天攸纵"八字,恰是《唐会要》卷四记载的君臣共识。褚遂良的袍角掠过殿前金砖,留下的是《贞观政要》卷二那句:"以遂良为太子宾客,每有善恶,必极谏争"。此刻承天门外的槐花簌簌而落,仿佛为这场没有硝烟的社稷之战撒下最后的注脚。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太极宫含风殿内沉檀氤氲,唐太宗李世民握着褚遂良的手腕,气若游丝却字字千钧:"朕佳儿佳妇,今以付卿。"《资治通鉴》载此时场景,褚遂良"涕泗交下",与长孙无忌跪受遗诏,丹墀上的金砖映出两道佝偻的剪影。这位以"飞鸟依人"著称的书法大家,此刻笔锋般的脊梁却撑起了整个帝国的重量。
新君李治即位时,褚遂良已从贞观年间的谏议大夫蜕变为顾命大臣。《旧唐书》记载他"同心辅政,以匡王室",每日寅时便立于紫宸殿东侧的肺石前,将奏章如法帖般细细铺陈。某日高宗欲废王皇后改立武昭仪,褚遂良突然掷笏于阶,以头抢地声彻殿宇:"还陛下此笏,乞归田里!"《新唐书》描绘其"血流被面"的刚烈,恰似其书法中陡然转折的险笔。
在永徽年间的政治博弈中,这位"河南褚公"始终保持着独特的文人风骨。《唐会要》记载他与长孙无忌议政时"必引经据典",将《舜典》《皋陶谟》的章句化作治国方略。当武后势力渐炽,他于显庆二年上《谏册武昭仪疏》,文中"恐海内失望,棘荆生于阙庭"之语,竟成其政治生涯的绝响。三年后贬至爱州,临终前上表自陈"往者濮王之事,臣独犯颜",字迹虽不复当年遒劲,却仍带着贞观遗臣最后的骨鲠。
永徽四年(653年)春,长安城国子监内墨香氤氲,褚遂良以尚书右仆射之尊领衔《五经正义》的修订。这位"下笔遒劲,得王逸少法"的书法大家,此刻正以朱笔批阅《周易正义》的注疏残卷。据《唐会要》记载:"永徽四年三月,诏长孙无忌、褚遂良等刊正《五经正义》",其案头堆积着孔颖达原撰的180卷底本,每一页都留有"虫篆之迹未泯,刋定之文已列"的修订痕迹。
在崇贤馆的校勘现场,褚遂良常与国子祭酒孔志约论辩《尚书》"尧典"疏义。宋人王溥《五代会要》追述此事时特别提及:"遂良精于《礼》学,每辨郑玄、王肃异同,必引《三礼正义》为断。"某日论及《毛诗正义》中"关雎"训诂,他坚持《汉书·艺文志》"取可施于礼义者"的标准,将颜师古旧注中浮艳之说尽数删汰。唐人刘餗《隋唐嘉话》载其"虽政务繁冗,犹日览经卷数帙",夜间执烛校《春秋左传正义》时,曾指杜预注中"日月差谬"十二处。
是年九月,修订终告完成。敦煌遗书P.3275号残卷背面保留着当年进呈奏疏的片段:"臣等参详往诰,研覈群言,刊落浮辞,发扬精义。"当新修《五经正义》颁行天下时,褚遂良以飞白书题写《礼记正义》卷首,其笔势如"锥画沙"般沉雄,恰似他为经学确立的"疏不破注"原则——既尊重汉魏古注,又以唐人气象廓清迷雾。后世考《旧唐书·儒学传》方知,这次修订实为唐代经学定本之始,所谓"天下翕然,以为师法"。
永徽六年秋日的长安,太极殿内沉水香氤氲未散,褚遂良的笏板在御前划出一道凛冽的弧光。这位时年六十的顾命大臣突然伏地叩首,额角触及金砖的闷响惊得侍御史手中的象笏险些坠地。"陛下必欲易后,伏请妙择天下令族,何必武氏?"他的声音像磨砂的青铜器,在《资治通鉴》的记载里擦出火星,"武氏经事先帝,众所共知,万代之后,谓陛下为何如?"
高宗李治的面容在十二旒冕后剧烈抽搐。褚遂良竟将先帝侍妾的旧事当庭剖白,这个被《旧唐书》称为"鲠亮有学术"的老臣,此刻将笏板重重搁在龙墀:"还陛下此笏!"解巾叩头的动作惊得侍从仓皇退避,史官笔下墨汁飞溅,记下这幕"流血被面"的死谏。帘后突然传来武昭仪的尖叱:"何不扑杀此獠!"
长安的暮色染红了尚书省的门下符,褚遂良贬谪潭州的敕书用朱砂写着"沮废中宫"的罪名。离京那日,老妻搀他登上青幔车,《褚氏家谱》里记载其"唯携贞观年间所赐玉带一"。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落叶时,尚书右仆射的鱼袋仍在腰间晃动——这是太宗赐予"二十四功臣"的荣耀。潭州都督府的秋雁南飞时,这位书法圣手在给友人信札中写道:"遂良骨鲠,岂为身谋?"笔锋犹带《雁塔圣教序》的峻拔。
洛阳宫中,新晋的武皇后正在重编《内训》。当褚遂良在湘江畔收到再贬桂州的诏书时,司礼太监正将《新唐书·则天皇后纪》的初稿呈上御案。历史的吊诡在于,四十年后玄宗朝修订《贞观政要》时,褚遂良谏立武后的奏章竟完整保存在"直谏"篇,与他当年反对册立武昭仪的预言形成残酷互文:"恐非社稷之长计,愿陛下三思。"字字如谶。
永徽六年(655年)冬日的长安城,金吾禁夜的风裹挟着政治寒流。当武昭仪凤冠上的珠珞尚在太极殿梁宇间摇曳生辉时,侍中韩瑗的奏疏已如投石入潭。《资治通鉴》卷二百载其"涕泣极谏"废后之事,而立于丹墀之侧的褚遂良,早因去年"叩血进谏"被贬为潭州都督。这位太宗朝"二十四功臣"画像犹在凌烟阁的书法圣手,此刻却在显庆元年(656年)正月接到了更残酷的敕令——再贬桂州都督。
《旧唐书·褚遂良传》记载此次贬谪乃"许敬宗、李义府诬奏韩瑗、来济与遂良潜谋不轨",桂岭瘴疠之地遂成政治流放标尺。唐人张鷟《朝野佥载》描绘当时情形:"中书令来济谪台州,韩瑗振州,遂良独贬最远。"当这位六十一岁的老人踏上湘漓水道时,苍梧山雾中隐约回荡着二十年前太宗"虞世南死,无与论书者"的叹息。桂林七星岩现存宋人摹刻《褚遂良金刚经》,或许正是这段谪宦岁月的遗响。
《新唐书·地理志》载桂州"距京师四千七百五里",而《元和郡县图志》更详记其"管县十一,户九千二百"。这方"南连交趾,东界苍梧"的化外之地,在显庆二年(657年)将见证更残酷的政治绞杀。许敬宗再度构陷"桂州用武地,授遂良,是授以反具",终使老臣贬至爱州(今越南清化)。《唐会要》卷四十五记其临终上表"臣当马革裹尸,岂期延颈待戮",然高宗、武后终不复见。
桂林伏波山还珠洞现存"褚遂良题名"摩崖,经清人考证实为伪托。真正的历史刻痕藏在《全唐文》卷一四九那篇《请曲赦桂管疏》中,当刺史的褚公仍不忘"此州虽非贬所,而窜逐者多"。或许在某个漓江烟雨的清晨,这位曾书《大唐三藏圣教序》的右仆射,也会对着僮民的铜鼓声,想起贞观十八年(644年)太宗那句"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的评语吧。
显庆三年(658年)的暮春,当岭南的瘴气开始弥漫时,六十三岁的褚遂良在贬谪途中接到了新的诏书。《资治通鉴·唐纪十六》以冷峻的笔触记载:"遂良至爱州,上表自陈……"这位曾经"下笔遒劲,甚得王逸少体"(《旧唐书·卷八十》)的书法大家,此刻在交州以南的蛮荒之地,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人生最后一道表章。
此次贬谪实为政治清算的延续。据《新唐书·奸臣传》载,李义府"阴贼乐祸",因褚遂良曾反对立武昭仪为后,遂与许敬宗共构其罪。显庆二年(657年)先贬桂州都督,次年"复贬爱州刺史"(《资治通鉴·卷二百》),这种"再徙绝域"的处置,在唐代贬官史上亦属罕见。爱州治所在今越南清化,当时属"炎瘴之地",唐人张谓《杜侍御送贡物戏赠》诗中"铜柱朱崖道路难"正是此间写照。
褚遂良在表章中追述太宗"赐以剑履上殿,书诏银青光禄大夫"的殊遇(《唐会要·卷五十一》),却对高宗只求"得更生入玉门关"(《册府元龟·卷四百八十一》)。这种对比令人想起魏徵《隋书·炀帝纪》论"一人失德,四海土崩"的史笔,其中暗含的讽谏之意,或许正是《资治通鉴》称"帝不省"的根本原因。
《安南志略》载爱州"气候常热,稻岁再熟",但对北方士人而言却是"疠疫所聚"(《通典·边防典》)。据越南史籍《大越史记全书》记载,褚遂良曾在此地"立石柱刻唐德",这种文化传播的细节恰与《旧唐书》本传称其"博涉文史"相印证。然其生命已如风前烛,《唐会要·谥法》记载他"显庆三年卒于官",距离再贬爱州不过数月。
唐人刘餗《隋唐嘉话》记褚公临终"聚平生书迹,瘗于坎中",这个细节虽未被正史采纳,却与《法书要录》所载其"书艺冠绝当代"形成悲怆呼应。当爱州的木棉花再次开放时,这位参与过《晋书》编撰的史臣,最终成为唐代政治史上一页被揉皱的注脚。
贞观之治的余晖早已消散,当显庆四年(659年)的暑气笼罩安南爱州(今越南清化)时,那座简陋的茅舍里,曾执掌大唐诏命的右仆射褚遂良,正以流人之身迎来生命的终点。《资治通鉴》卷二百记载:"遂良至爱州,上表自陈……表奏,不省。"这位六十三岁的书法圣手,最终在瘴疠之地默默阖目,其死亡细节虽未见诸史册,但《旧唐书》本传中"显庆三年卒于官"的记载,经后世考证当为"显庆四年卒于爱州"之误。
回溯其临终境遇,《新唐书》卷一百五透露关键:"帝昏懦,牵于武后,终不省。"彼时唐高宗李治已彻底被武则天掌控,褚遂良在流放途中曾作最后挣扎。据《褚遂良集》残卷收录的《爱州谢表》,其文字泣血:"臣往者言废立,敢顾家族?今陛下改立皇后,合天下心。臣当死,惟陛下不忘。"这份写于显庆三年(658年)的奏表,既是对永徽六年(655年)谏阻武后立后事件的辩解,亦暗含对李义府等政敌构陷的控诉。宋代史家洪迈在《容斋随笔》中评此表"词极哀惨",然终未能触动帝心。
其身后事更显凄凉。《唐会要》卷四十五载:"其子彦甫、彦冲流爱州,被杀。"这种族诛式的报复,印证了《资治通鉴》所述武后集团"恶遂良等不死"的恨意。直至神龙元年(705年)中宗复辟,方有"追赠遂良左仆射"的平反,但彼时其骸骨是否归葬阳翟(今河南禹州)故里,史籍已无载录。元代学者胡三省注《通鉴》时痛惜:"遂良之死,唐之直臣夺气。"这个曾以《雁塔圣教序》照耀千古的文人,最终在帝国最南疆的蛮荒之地,带着未竟的政治理想黯然离场。
近代在越南清化发现的唐代流人遗迹中,有方风化严重的石碑残块,当地传说为褚氏幕僚所立。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在《安南考古记》中推测,此碑或为最早纪念褚遂良的实物,然碑文漫漶难辨,恰似历史对这位悲剧名臣的最后注解——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连死亡都成了被刻意模糊的符号。
595年-645年
岑文本,字景仁,南阳棘阳(今河南新野县)人,唐朝宰相、文学家。他聪慧敏捷,博通经史。贞观年间,任中书侍郎,后迁中书令。其擅长文辞,为唐太宗所赏识,曾参与撰写《周书》,其史论多为时人称道。岑文本生性俭约,虽居显贵之位,却室无茵褥帷帐之饰。
595年-645年
刘洎,字思道,荆州江陵(今湖北江陵)人,唐朝宰相。他出身于南阳刘氏,隋末时为萧铣政权的黄门侍郎,降唐后历任南康州都督府长史、给事中、治书侍御史、尚书右丞、黄门侍郎、侍中,封清苑县男。刘洎为人疏峻敢言,太宗征辽时,他曾上表劝谏。后因与褚遂良的矛盾,被褚遂良诬陷,最终赐死。上元元年,唐高宗为其平反。
598年-649年
唐朝第二位皇帝,杰出的政治家、战略家、军事家、诗人。李世民少年从军,鼓动李渊在晋阳起兵,推翻隋朝,统一中原与江南。唐朝建立后,他领兵平定薛仁杲、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等势力,为唐朝的建立与统一立下赫赫战功。626 年,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登上皇位。在位期间,任用贤良,虚心纳谏,开创贞观之治,稳定边疆,获尊“天可汗”,为唐朝盛世奠定重要基础。
594年-669年
李勋,原名徐世勋,字懋功,唐朝初年著名将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早年随李密起兵,后归顺唐朝,为唐太宗、唐高宗时期的重要军事统帅,参与平定东突厥、高句丽等战役,功勋卓著。
594年-659年
长孙无忌,字辅机,河南洛阳人 ,为唐太宗文德皇后之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他自幼丧父,由舅父高士廉抚养长大,与唐太宗李世民为布衣之交,后跟随李世民征战,是唐朝的开国功臣。贞观年间,历任左武侯大将军、吏部尚书、尚书右仆射、司空、司徒、侍中、中书令,封赵国公,在立储之争中支持晋王李治,后被拜为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唐高宗即位后,他受遗命辅政,因反对“废王立武”,被武则天忌恨,最终被许敬宗诬陷谋反,流放黔州,自缢而死。上元元年,追复官爵,陪葬昭陵。
599年-643年
谢偃,本姓直勒氏,祖孝政,为北齐散骑常侍,改姓谢。他善作赋,以才华著称。贞观初,应诏对策高第,授弘文馆直学士,迁魏王府功曹。其作品《尘赋》《影赋》等,借物寓意,辞藻绮丽,为时人所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