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涪江畔的柳絮正随风辗转。陈子昂解下青袍,将未干的墨迹卷进行囊——这已是他第二次在进士试中折戟。长安放榜那日,魏四懔执壶的手微微发颤,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两人晃动的倒影。
"伯玉兄..."魏懔的呼唤被风吹散在终南山的云雾里。他们曾在此结庐共读,秋夜挑灯论《诗》时,子昂总说"文章可立性命"。此刻驮着书箱的瘦马突然嘶鸣,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寒鹭,恍若当年在弘文馆初见,那个纵论汉魏风骨的蜀地青年。
离亭的蓑衣老吏正在悬挂新灯笼,绢面上"咸亨四年"的朱印已褪成淡红。子昂忽然想起父亲临终时攥着的旧田契,东陂那三百亩薄田,如今该是菖蒲丛生的时节了。他解下佩剑递给魏懔,剑穗上还沾着洛阳牡丹的残瓣——去岁他们策马过天津桥,桥下冰棱正折射着破碎的日光。
云烟漫过金牛道时,子昂的驴蹄踏碎了某块带字的陶片。那或许是汉代遗民的砖铭,又像他昨夜在客舍墙上题写的残句。山径转角处,他忽然听见熟悉的击筑声,魏懔的《幽兰调》穿林渡水而来,竟与蜀中采茶女的《竹枝词》叠成了同一支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