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的帝京长安,霜风刺骨,官舍孤灯下,骆宾王独对残年。这位"初唐四杰"中最是坎坷的诗人,此刻正经历着人生第三次罢官——从武功主簿任上被黜,罪名仍是那耿介直言。
案头《春秋》翻至末卷,窗外更鼓催着永淳二年的尾声。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齐鲁守岁,尚能与卢照邻把酒论诗;而今同在这座辉煌都城,旧友却各自飘零。宫墙外的雪光映着太极宫檐角,大明宫的除夕宴乐隐隐可闻,而城南陋巷中,冻雀正啄食着祭灶留下的饴糖碎屑。
诗人指尖划过冰凉的砚台,想起去岁此时还在为李义府案上书谏诤。那些焚膏继晷写就的奏章,终究和案头烛泪一样凝结成冰。远处佛寺传来除夜钟声,惊破了他"独坐惨风尘"的冥思——原来北斗柄已悄悄转向寅位,而自己仍如太乙池畔的残荷,守着不肯凋零的倔强。
忽有雪花扑打窗纸,恍若故园吴越之地的杨花。他终是提笔蘸墨,在《西京守岁》里藏进三重时光:严冬将尽的此刻,列宿回春的将来,以及永远回不去的"展旧亲"的往昔。墨痕晕开处,不是年光之叹,而是整个龙朔年间寒士们的共同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