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途中有怀

2025年07月05日

眷然怀楚奏,怅矣背秦关。涸鳞惊照辙,坠羽怯虚弯。
素服三川化,乌裘十上还。莫言无皓齿,时俗薄朱颜。

宾王

译文

眷然怀楚奏
深情地怀念着楚地的乐曲
怅矣背秦关
惆怅地离开了秦地的关隘
涸鳞惊照辙
干涸的鱼鳞惊惧于车辙的倒影
坠羽怯虚弯
坠落的羽毛畏惧虚幻的弯弓
素服三川化
身着素衣,感化三川的百姓
乌裘十上还
穿着乌裘,十次上书却无功而返
莫言无皓齿
不要说没有洁白的牙齿
时俗薄朱颜
只是世俗轻视美丽的容颜

词语注释

眷然(juàn rán):深情的样子
楚奏(chǔ zòu):楚地的乐曲
秦关(qín guān):秦地的关隘
涸鳞(hé lín):干涸的鱼鳞
照辙(zhào zhé):车辙的倒影
坠羽(zhuì yǔ):坠落的羽毛
虚弯(xū wān):虚幻的弯弓
素服(sù fú):白色的衣服
三川(sān chuān):指洛阳一带的三条河流
乌裘(wū qiú):黑色的皮衣
皓齿(hào chǐ):洁白的牙齿
朱颜(zhū yán):红润的面容,指美丽的容颜

创作背景

诗词途中有怀创作背景

暮色苍茫中,一袭素袍的诗人勒马回望长安城阙,秋风卷起他沾满征尘的乌裘。这组浸透失意之感的五言诗,当是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宦游途中所作。考《旧唐书》本传,诗人曾"十上不第",其《自叙状》亦云"三川守吏,频愆考绩",与诗中"乌裘十上还""素服三川化"形成微妙互文。

秦关古道上的车辙里,涸辙之鲋映着落日余晖(典出《庄子·外物》),恰似诗人见弃于朝的处境。弓弦虚张的颤响惊起孤雁,此中化用更赢"虚发而坠鸟"的典故(见《战国策·楚策》),暗喻诗人屡遭政治惊弦的创伤记忆。"楚奏"二字尤见匠心,既指钟仪囚晋仍奏楚音的故实(《左传·成公九年》),又暗含"楚臣去境"的飘零,将六朝庾信《哀江南赋》的苍凉注入初唐格律。

末联"皓齿朱颜"之叹,实则翻用曹植《杂诗》"时俗薄朱颜"句。唐初士人仍因袭南朝以容貌取士之风,《通典·选举典》载"其择人有四事:身、言、书、判",诗人以反语作结,将怀才不遇的愤懑化作弦外清商。此诗可视为初唐寒士阶层的精神标本,在齐梁余韵与盛唐气象的夹缝中,迸发出金石相击的悲怆之音。

赏析

暮色苍茫时分,诗人独立古道,衣袂翻飞间将羁旅愁思化作笔底烟霞。"眷然怀楚奏"与"怅矣背秦关"以地理意象构建起宏阔的精神版图,楚地清商与秦关雄浑在记忆里交响,王尧衢《古唐诗合解》评此联"地理之遥即心理之遥",道出空间距离对乡愁的几何级放大。

"涸鳞惊照辙"的意象令人心惊,车辙中挣扎的鱼儿映着刺目夕照,与鲍照《芜城赋》中"孤蓬自振,惊沙坐飞"异曲同工。学者叶嘉莹指出此句"以生物本能反应投射士人进退失据的生存困境",而"坠羽怯虚弯"更将惊弓之鸟的颤栗延伸到政治场域——那虚张的弓弦何尝不是权力罗网的隐喻?

素服乌裘的服饰变化暗藏玄机,葛晓音在《八代诗史》中解析:"三川素服典出周武王白衣渡河,十上乌裘化用苏秦说秦王事,将道德坚守与仕途挫折并置,构成精神世界的两极张力。"这种二元对立在尾联达到高潮,"皓齿朱颜"的香草美人意象,恰如《文选》李善注所说"以容色喻才德",道尽才士不遇的千古悲凉。

全诗如一幅斑驳的漆画,楚奏秦关为底,涸鳞坠羽点染,素服乌裘勾勒,最终在"时俗薄朱颜"的慨叹中完成精神自画像。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谓之"将六朝绮丽锤炼成唐人筋骨",确是的评。每个意象都是多棱的水晶,折射着诗人从希望到幻灭的心路历程。

点评

名家点评

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论及此诗曰:"子山(庾信)以楚奏秦关对起,已见漂泊之怀。'涸鳞''坠羽'一联,不独属对精工,更将羁臣心事写尽。结句'时俗薄朱颜'五字,尤含千古才人沦落之悲。"

近代学者钱钟书在《谈艺录》中特别赏析颈联:"'素服''乌裘'之变,非止衣饰更易,实乃心境转捩。庾信善以物象写精神迁徙,此处暗用苏秦典故,而气韵自成悲怆。"

台湾学者叶嘉莹教授曾解析末联道:"'皓齿''朱颜'之喻,表面自伤年华,内里却是对文化价值颠倒的痛切批判。庾信把南朝绮丽文风与北朝刚健气质熔铸为这般沉郁句子,遂成六朝转关之绝响。"

当代诗人郑愁予则从创作技法评价:"全诗八句四转,如折钗股。每联皆成独立意境,而'惊''怯''薄'等字眼如丝穿珠,使离散的意象终归于'怀楚''背秦'的永恒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