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晋安古亭的檐角时,我总疑心听见了千年前凿石引水的叮咚声。这座始建于南朝刘宋年间的园林,原是谢灵运笔下"穿池类鸣皋"的山水杰作,到得唐代李德裕重修时,更添了"窗横暮卷叶,檐卧古生枝"的幽邃意境。
青苔攀附的旧石上,尚存着永嘉太守谢眺题诗时的红藓痕迹。那年他临水照影,见新凿的曲池倒映着建安七子的文采风流。我在廊下徘徊,忽闻孤猿哀鸣划破岑寂——这声音与《世说新语》记载的"猿鸣三声泪沾裳"竟如此相似。宿鸟掠过唐代诗人孟浩然曾驻足的老松,羽翼扫落的松针,正覆在当年王羲之洗墨的砚池旧址。
月光漫过斑驳的碑文,照亮我鬓边新生的星霜。此刻案头摊开的《昭明文选》里,谢灵运《游南亭》的墨迹未干,而我这删订诗书的迁客,竟与千年前谪守此地的江文通隔空相望。石阶下新涨的春水,漫过了建安风骨的残简,也浸湿了唐人传奇的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