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染长安城垣时,那位身着青袍的诗人独立中庭,凝视着被秋霜点染的庭树。天宝年间的风穿过枝叶,惊起一对白头鹎扑棱棱掠过檐角,抖落的黄叶正飘在诗人未写完的信笺上——那是安史之乱爆发后的第三个秋天,故园梨树下的石案应已积了寸许尘灰。
合欢枝在晚照中舒展羽状复叶,此物最是牵动愁肠。《古今注》载其"暮合晨展,不相离也",此刻却教诗人想起永王璘兵败鄱阳时,那些被战火生生扯散的连理枝。史载李白系狱浔阳之际,杜甫正辗转秦州,两位盛唐的星辰竟再未得见。庭中双栖鸟的啁啾,倒像是嘲笑着人间"相见不相知"的宿命。
诗人指尖抚过树皮皴裂的纹理,忽然悟得这庭树原是时光的谶纬。秋叶离离暗合《诗经》"昔我往矣"之思,而"共攀折"的痴想,恰与汉乐府《折杨柳》的离别母题遥相呼应。案头《昭明文选》翻至陆机《叹逝赋》:"瞻前轨之既覆,知此路之良难",墨迹未干的诗行间,盛唐的月光正悄然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