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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吹曲辞。紫骝马

2025年07月05日

骝马照金鞍,转战入皋兰。塞门风稍急,长城水正寒。
雪暗鸣珂重,山长喷玉难。不辞横绝漠,流血几时干。

照邻

译文

横吹曲辞。紫骝马
战歌·紫骝马
骝马照金鞍,转战入皋兰。
枣红马配着金鞍,转战千里来到皋兰。
塞门风稍急,长城水正寒。
边关的风愈发猛烈,长城下的水冰冷刺骨。
雪暗鸣珂重,山长喷玉难。
大雪纷飞马铃沉重,山高路远骏马喘息艰难。
不辞横绝漠,流血几时干。
不惧穿越浩瀚沙漠,浴血奋战何时才能停止。

词语注释

紫骝(liú)马:枣红色的骏马。
皋(gāo)兰:古地名,在今甘肃兰州附近,泛指西北边塞。
鸣珂(kē):马笼头上的玉饰,行进时碰撞发声,此处指马铃声。
喷玉:形容马匹奔跑时喷吐白气,如同喷玉,极言其辛苦。
横绝:横渡,穿越。

创作背景

紫骝马:金鞍照铁衣的边塞悲歌

烽烟中的骏马图腾
当《紫骝马》的铿锵音节破空而来,一匹披着晚霞般华贵毛色的战马已昂首踏入历史画卷。紫骝,这种周穆王八骏后裔的西域良驹,自汉代起便是将军标配,《古今注》载其"色紫而骝,一日千里"。诗人以"骝马照金鞍"开篇,刹那间将盛唐边塞诗的气象凝练成一道鎏金的剪影——金鞍折射的不仅是日光,更是那个尚武时代的精神锋芒。

皋兰山下的战争记忆
"转战入皋兰"五字背后,藏着隋唐王朝与突厥的百年角力。皋兰山作为陇右要塞,《元和郡县志》载其"北临黄河,控扼戎羌",贞观九年李靖曾在此大破吐谷浑。诗人将坐标定于此地,实则是以点带面:风雪中变调的刁斗声、冰棱下呜咽的陇头水,共同构成中古战争的多声部交响。考古发现的唐代残甲与箭镞上,至今仍可触摸到"长城水正寒"的刺骨温度。

鸣珂声里的牺牲叙事
"雪暗鸣珂重"化用《西京杂记》典故:汉代将军以玉饰马勒,行走时清响如乐。此刻这象征贵族威仪的珂声却被暴雪压得沉闷,恰似盛唐边功理想在现实前的黯然失色。山峦间喷玉(马口吐白沫的雅称)的困境,与汉代《天马歌》"涉流沙兮四夷服"的豪言形成残酷对照。当诗人发出"流血几时干"的诘问时,我们仿佛看见开元年间西域战报里那些冰冷的伤亡数字正在纸上洇开。

横吹曲的战场传真
作为乐府横吹曲辞,《紫骝马》本为军乐,郭茂倩《乐府诗集》称其"马上奏之,盖军中之乐也"。诗中"不辞横绝漠"的决绝,恰是横吹曲特有的铜管质感。敦煌莫高窟156窟张议潮统军图中的仪仗乐队,仍保留着这类马上军乐的演奏场景。当文字与壁画互证,金戈铁马的声浪便穿透千年而来。

赏析

紫骝马在边塞诗的壮阔画卷中踏出铿锵蹄音,诗人以金鞍寒水为墨,以风雪长城为纸,泼洒出一幅悲壮雄浑的戍边图景。

金鞍玉珂照铁血
"骝马照金鞍"五字凝练如唐楷,鎏金马具与紫红骏马的色彩碰撞,瞬间点亮塞外苍茫。李白的"金鞍白马度春风"写尽少年风流,此诗却让金鞍折射出戈壁的冷光——皋兰古战场的地理坐标,将华丽意象拽入铁血现实。学者傅璇琮指出,这种"以丽景写哀"的手法,恰是盛唐边塞诗特有的美学张力。

风雪长城铸诗骨
颔联如电影蒙太奇,镜头从"塞门急风"推向"长城寒水"。风急水寒不仅是气候描写,更是戍卒心灵的体温。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在此得到完美诠释。鸣珂在雪中沉闷的声响,与山峦间艰难喷吐的鼻息(喷玉),构成多重感官交响。钱钟书曾盛赞这种"通感修辞":"使战马苦寒之状,可闻可见可触。"

横绝大漠见诗魂
尾联的"横绝漠"三字如刀刻斧凿,与王维"大漠孤烟直"的静态美学形成强烈反差。战马奔腾的轨迹,恰是诗人精神突围的路径。学者叶嘉莹解读末句时强调:"'几时干'的诘问,不是怯懦而是控诉,让英雄主义有了人性的温度。"这种矛盾情感,正是唐代边塞诗"既雄且悲"的典型特征。

全诗如一套精密的齿轮组,意象咬合着情感:金鞍—风急—雪暗—血干,层层推进中完成从物质到精神的升华。正如程千帆在《古诗考索》中所言:"唐人写马即是写人,紫骝马的铁蹄,踏出了整个时代的慷慨与苍凉。"

点评

紫骝马如一团流动的紫焰,在唐代边塞诗的长卷上烙下惊心动魄的印记。李白曾以"金鞍照紫骝"写尽名马华彩,而卢照邻笔下"雪暗鸣珂重,山长喷玉难"的紫骝,却踏碎了玉门关外的风雪,将边塞诗的筋骨撑起嶙峋的高度。

明人胡应麟在《诗薮》中击节叹赏:"'塞门风稍急,长城水正寒'十字,如闻刁斗铮鸣,见冰河铁马之势"。那紫骝扬鬃处,不仅是战场的硝烟,更是盛唐诗人用生命意志在戈壁滩上刻下的壮美诗行。清人沈德潜《唐诗别裁》更点出其神髓:"'不辞横绝漠'五字,抵得《吊古战场文》三篇,紫骝之魂即诗人之魂也。"

当鸣珂声沉没在雪幕,当喷玉般的喘息撕裂山峦,这匹浴血的战马早已超越坐骑本身——它承载着王昌龄"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决绝,也暗合着高适"战士军前半死生"的悲怆。正如近代学者闻一多所言:"唐代的紫骝马,是踩着律诗平仄奔突的边塞精魂,它的蹄印里永远蓄着长城下的月光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