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秋深,霜叶凋零之际,诗人独坐益州官舍,檐角铁马在寒风中叮当作响。案头摊开的诗笺上墨迹未干,窗外正掠过一行南迁的雁阵——这景象忽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北燕南飞的意象在诗人胸中翻涌。三年前那个雪夜,他披着安禄山叛军的追捕,从范阳城头缒绳而下,如诗中所言"飘飖万馀里"般穿越烽火连天的中原。此刻剑门关的月色应当依旧冷峻,岷山积雪映照着流亡者的孤影。益州府衙的铜雀瓦当上,几只麻雀正啄食着前朝遗落的粟粒。
群官宴饮的喧哗自隔壁传来,新酿的郫筒酒香混着茱萸气息。诗人抚过腰间鱼袋——这个从八品拾遗的官衔,是玄宗奔蜀时在马嵬坡尘土中赐予的。他忽然想起昨日在浣花溪畔,看见梧桐树下聚集着避寒的鸟雀,而一只毛羽不整的孤鹤始终徘徊在外。
砚台中凝结的冰晶折射出洛阳的牡丹。永王璘的邀约信函在袖中发烫,那些"共襄大业"的墨字像火炭灼烧着掌心。诗人蘸墨写下"不息恶木枝",笔锋在纸上犁出深沟——这分明是向益州群官宣告自己的政治洁癖。窗外群凤般的同僚们,可会听懂这只"寒乡子"的哀鸣?
更漏声里,他恍惚看见自己化为诗中之鸟,掠过诸葛亮治蜀时栽种的梧桐林。那些未能说破的隐喻:盗泉水喻安禄山伪职,稻粱遇指肃宗朝廷,而"凌苍苍"的渴望里,藏着对房琯北伐失败的锥心之痛。天宝十五年的血与火,此刻都凝成这二十行五言诗,如一片羽毛飘落在益州官吏的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