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唐的政治漩涡与文学气象中,上官仪的《故赵王属赠黄门侍郎上官公挽词二首》如一枚凝结着时代泪光的琥珀。这位"上官体"诗风的奠基者,以绮错婉媚之笔为同宗上官公作挽,字里行间既见世家大族的沉浮,亦折射出贞观末年至永徽年间微妙的政治生态。
细绎"谪去因丞相,归来为婕妤"之句,当与永徽二年(651年)的政坛震荡相关。彼时宰相褚遂良因废后之争贬官,牵连诸多上官族人。而"婕妤"或暗指上官仪之女上官婉儿出生前后,其家族凭借宫廷关系稍得喘息的历史褶皱。史载上官仪本人在龙朔二年(662年)拜相,却在麟德元年(664年)因起草废武后诏书遭诛,此诗当作于这段政治相对平稳期,尚未预见后来的灭顶之灾。
诗中"周原乌相冢,越岭雁随车"的意象群,暗合唐代贵族葬仪制度。《唐六典》载三品以上官员丧葬可用"柳车画帷",而"薤露湿灵衣"正化用汉乐府挽歌《薤露》,体现着初唐宫廷文学对传统的承继与改造。上官仪将汉代班昭的史笔("班氏业前书")与司马相如的辞赋("空怜赋子虚")并置,既是对逝者文采的追慕,亦隐含对自身文学抱负的期许。
两首挽词以"双鸾遂不飞"作结,恰成上官家族命运的谶语。当神龙元年(705年)上官婉儿在政变中殒命时,这组诗中的"柳河凄挽曲"竟成跨越半个世纪的家族挽歌。在初唐宫廷诗的锦绣丛中,我们得以窥见政治齿轮下世家大族如风中烛火般的命运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