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谒二妃庙

2025年07月05日

还以金屋贵,留兹宝席尊。江凫啸风雨,山鬼泣朝昏。

之问

译文

还以金屋贵
归来仍显金屋华贵
留兹宝席尊
留下这宝座更显尊荣
江凫啸风雨
江上野鸭在风雨中长鸣
山鬼泣朝昏
山中精魄从早到晚哀泣

词语注释

谒(yè):拜见,朝拜
凫(fú):野鸭
山鬼:山中的精灵或鬼魅

创作背景

暮春时节,楚地苍梧山云雾缭绕,九嶷峰的翠色浸染着潇湘之水。诗人溯流而上,驻足于斑竹掩映的二妃庙前。这座供奉舜帝妃子娥皇、女英的古祠,瓦当间沉淀着四千年的传说——当舜帝南巡崩于苍梧,二妃泪洒青竹成斑,最终投水殉情,化作湘水之神。

庙内宝席金屋的华贵陈设犹在("还以金屋贵,留兹宝席尊"),却更衬出香火冷寂的苍凉。诗人耳畔忽闻江凫哀鸣穿破风雨("江凫啸风雨"),恍若二妃当年恸哭帝舜的悲声;暮色中斑竹摇曳,仿佛山鬼幽泣("山鬼泣朝昏"),将《楚辞·九歌》的凄美意象与眼前实景交融。此时庙前湘水正泛起虞舜《南风歌》般的涟漪,而诗人笔下的风雨朝昏,恰似李商隐"湘江竹上痕无限"的千年回响。

这座承载着忠贞与哀思的祠庙,在历代文人凭吊中早已超越建筑本身,成为华夏集体记忆中的情感符号。诗人以金屋宝席的永恒意象对峙风雨山鬼的无常悲鸣,在时空交错间完成对永恒之爱的精神谒祭。

赏析

暮色中的二妃庙,承载着超越时空的哀艳与神性。诗人以"金屋贵"与"宝席尊"的意象并置,在《汉武故事》金屋藏娇的典故映照下,暗示娥皇女英从人间帝妃到湘水神祇的身份蜕变。李元洛在《诗美学》中特别指出,这种"物象的神格化处理",使得庙宇陈设都浸染着"宗教性的庄严光辉"。

江畔凫雁的哀鸣与山间鬼魅的泣诉,构成钱起最擅长的"风雨黄昏"意象群。学者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分析,此联化用《楚辞·山鬼》"杳冥冥兮羌昼晦"的意境,将自然声响拟人化为"天地同悲的挽歌"。凫雁的"啸"声穿透雨幕,山鬼的"泣"泪混入暮霭,蒋寅在《大历诗风》中称之为"双重悲剧意象的叠加",既是对舜帝崩苍梧的历史追悼,亦暗含诗人对无常命运的哲学叩问。

诗人将自身宦游漂泊之感,融入对神灵的祭谒之中。程千帆《古诗考索》指出,尾联"泣朝昏"的持续时态,暗合《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的永恒等待,使"个人的羁旅愁思升华为对人类共同困境的观照"。这种情感处理,正如霍松林在《唐诗鉴赏集》中所赞:"将身世之感打并入神话题材,遂使缥缈传说具有了震颤人心的现实温度。"

点评

诗词谒二妃庙评析

此诗以凝练之笔勾勒出二妃庙的苍茫气象,金屋宝席之贵与江凫山鬼之哀形成强烈反差,恰如王国维所言"一切景语皆情语",诗人通过物象的强烈对比,暗喻荣华与寂灭的永恒命题。

沈德潜《唐诗别裁》评
"『啸』『泣』二字,使无情之物俱含怨态,此中唐后罕睹之笔力。金屋之贵与风雨之凄相映,愈显神妃心事浩茫连广宇。"

钱钟书《谈艺录》论此诗
"『江凫山鬼』之句,非特状景,实乃以自然之悲鸣拟人世之哀感。屈子《山鬼》遗响,少陵《咏怀》余韵,皆在此『泣朝昏』三字中盘旋回荡。"

诗中"金屋贵"用汉武典故,暗藏阿娇长门之怨;"宝席尊"写庙堂陈设,却与后文"风雨""朝昏"形成时空上的永恒对峙。叶嘉莹先生曾点出:"诗人将瞬间的祭拜场景,延展成跨越千年的情感对话,此正得楚辞『目渺渺兮愁予』之神髓。"

末句"山鬼泣朝昏"尤为绝唱,**顾随在《驼庵诗话》**中赞叹:"『朝昏』者,非独言昼夜,实寓韶光易逝之痛。湘妃竹上泪痕新,巫山神女暮雨寒,皆在此五字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