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岷江水裹着落花缓缓东流,岸边的青神竹在风中低吟,仿佛在诉说一段被时光湮没的往事。唐开元年间,眉州司马康氏病逝于任上,这位曾以"专门学"闻名巴蜀的儒吏,最终化作《全唐诗》卷一二五中王维笔下的八行挽歌。
史册未载康司马的生平细节,但从"家受专门学"的记载中,我们可窥见盛唐时期世家学术传承的剪影。汉代经学世家的遗风在唐代依然绵延,康氏或许正是某派《春秋》或《礼经》的嫡传,其学问之精足以使"人称入室贤"。王维以建安七子刘桢为喻,"徒有气"三字道尽才士命运的无常——正如当年刘桢因平视甄妃获罪,康司马或许也经历过相似的宦海浮沉。
"谪去长沙国"一句暗藏玄机。考《唐六典》载,五品以下官员贬谪多任司马,这与贾谊贬长沙的典故形成时空叠印。长安到眉州的三千里驿路上,可能留下过这位谪官的车辙。而"魂归京兆阡"又揭示其关陇士族的身份,唐代墓志常见"归葬京兆"的记载,说明其家族在长安杜陵或凤栖原应有祖茔。
最令人唏嘘的是末联的剑喻。唐代文官佩剑不仅是礼仪,更是"冲天"志向的象征。出土的唐银鎏金剑具在烛光下依然寒芒闪烁,而康司马的抱负却永远封存在楠木剑匣中。王维特意选用"埋没"而非"埋藏",让人想起他在《陇头吟》中"苏武才为典属国,节旄空尽海西头"的慨叹——这何尝不是对开元盛世无数沉沦下僚的才士们,所作的集体悼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