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盛世的金色黄昏里,大明宫东堂的琉璃瓦正浸染着斜阳余晖。唐玄宗赐宴群臣的丝竹声穿廊绕柱,李林甫执笔写下《奉萧令嵩酒并诗》时,殿角铜漏恰好滴落一粒水珠——那是天宝三载(744年)某个秋日,帝国最后的华彩正随着酒香在御宴上无声流淌。
三首联章诗诞生的紫檀案几旁,萧嵩以八十高龄受赐御酒的殊荣。这位历仕武周、开元两朝的老臣,曾主持河西大破吐蕃的军功早已化作阶前银杏,此刻却在"乐奏天恩满"的七言里重新舒展。玄宗亲自将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倾斜,西域葡萄酒的琥珀光映照着萧嵩银须,也映照着李林甫笔下"对席饮醇醪"的微妙政治图景——右相正用诗笺编织着权力罗网,字里行间的"萧相国"尊称,实则是对罢相归田者的温柔劝诫。
东堂梁间悬着的金鸾帐微微颤动,见证这场充满盛唐气象的诗歌博弈。当"杯来秋兴高"的雅韵与九成宫醴泉的甘冽同时涌上喉头,萧嵩在诗酒唱和中读懂了玄宗的怀旧与警示。千年后我们展开泛黄的《全唐诗》卷一百二十一,仍能触摸到那个秋夜的温度:半是曲江芙蓉般的盛世余韵,半是渔阳鼙鼓将至的冰凉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