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掠过终南山麓时,翠微宫的重檐翘角正沐浴在贞观二十一年的夕照里。这座由唐太宗为避暑敕造的离宫,在永徽初年已成为见证帝国气象的遗韵——飞檐下悬着的铜铃犹自吟唱着《秦王破阵乐》的余音,而丹墀前的梧桐已开始飘落第一片金黄的叹息。
诗人驻足于九曲回廊间,指尖抚过白玉阑干上未消的露水。太液池残荷支离的剪影,恰似玄武门之变后零落的谏疏;凉殿半卷的鲛绡帷帐,仍裹着长孙皇后亲手调制的兰膏幽香。当雁阵掠过承天门残存的鸱尾,那些钉在宫墙阴影里的金菊,便成了盛世最后的钿饰。
史载翠微宫"因山为苑,列松成帷",而此刻诗人所见,唯余《两京新记》里褪色的注脚。他仰首时,一朵白云正漫过《贞观政要》的某一页——那里记载着魏征的谏言与帝王搁笔的朱砂。离宫秋色在此刻凝成永恒的悖论:既是王朝鼎盛的纪念碑,亦是繁华易逝的谶纬。诗人以青简为舟,载着所有未及镌刻的颂词,驶向白云深处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