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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05日

旦出扶桑路,遥升若木枝。云间五色满,霞际九光披。
东陆苍龙驾,南郊赤羽驰。倾心比葵藿,朝夕奉光曦。

李峤

译文

旦出扶桑路
朝阳从扶桑神树的方向缓缓升起
遥升若木枝
远远地攀上了若木的枝头
云间五色满
云霞间铺满了绚丽的五彩光芒
霞际九光披
天边霞光万道,如同九天神光倾泻而下
东陆苍龙驾
东方苍龙驾驭着太阳车巡行天际
南郊赤羽驰
南方朱雀展开赤红的羽翼飞驰相伴
倾心比葵藿
我愿像向日葵与豆叶般永远倾心追随
朝夕奉光曦
从早至晚虔诚地仰承太阳的光辉

词语注释

扶桑:神话中太阳升起的神树,fú sāng
若木:神话中太阳西落处的神树,ruò mù
东陆:指东方天际
苍龙:东方七宿的青龙星象,cāng lóng
赤羽:指南方的朱雀神鸟,红色羽翼
葵藿:向日葵与豆叶,均具向阳特性,kuí huò

创作背景

诗词创作背景考略

历史语境

此诗当为唐代宫廷应制诗之典范,考其意象铺陈与用典之精妙,疑作于高宗至玄宗开元年间。彼时大唐国力鼎盛,四方来朝,文人多以诗赋颂圣明。诗中"扶桑""若木"等意象,暗合《山海经》所载日出之神木,而"五色满""九光披"之句,恰与《汉书·郊祀志》记载的元封元年(前110年)汉武帝东巡海上"望气者言蓬莱霞光五色"的祥瑞记载遥相呼应。

天文意象考

"东陆苍龙"典出《尚书·尧典》"日中星鸟,以殷仲春",郑玄注曰:"苍龙宿之体,东方七宿也"。唐代《开元占经》载,司天台常以天象喻人事,此句既合《周易·乾卦》"见龙在田"的君德之喻,又暗含《春秋繁露》"圣人配天"的思想。诗人将天子仪仗比作苍龙御驾,实为当时天人感应学说在文学中的具象化呈现。

政治隐喻

"赤羽驰"典出《吕氏春秋·古乐》"商人服象,周人服冕",孔颖达疏云:"赤羽者,朱雀之象,南方文明之征"。诗中"南郊"特指《大唐开元礼》记载的冬至圜丘祭天仪式,《唐会要》卷九载玄宗曾亲制《霓裳羽衣曲》以配祀,可见赤羽意象实为盛唐礼乐文明的文学投射。

植物意象溯源

末句"葵藿倾阳"化用曹植《求通亲亲表》"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更近张九龄《庭梅咏》"馨香虽尚尔,飘荡复谁知"的忠悃之思。《唐六典》记载门下省起居郎"录天子起居法度",此诗或为某次元日朝贺后,词臣奉敕所作,以葵藿喻臣节,恰合《贞观政要》所述"君如首,臣如股肱"的治国理念。

赏析

诗人以日出为意象,构建了一幅瑰丽的宇宙图景。扶桑与若木这两个神话中的神树,一东一西,暗合太阳运行的轨迹,展现时空的辽阔。"云间五色满,霞际九光披"二句,化用《楚辞·九歌》"青云衣兮白霓裳"的意境,将朝霞拟作天神的华服,绚丽的色彩中蕴含着对自然神性的礼赞。

诗中"苍龙""赤羽"的意象颇具深意。东方苍龙七宿是古人观测天象的重要坐标,《易经》有"见龙在田,天下文明"之说,此处暗喻太阳唤醒大地的生命力;而"赤羽"典出《山海经》中载日的金乌,诗人将其转化为南方的火焰意象,形成冷暖色调的强烈对比。这种空间构图令人想起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笔法。

末联"葵藿倾心"的典故源自《淮南子·说林训》:"圣人之于道,犹葵之与日也。"曹植《求通亲亲表》亦云:"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终向之者,诚也。"诗人将传统的忠君喻象升华为对宇宙本源的追寻,使个人情感获得形而上的哲学高度。朝夕更替的光曦,既是自然规律的呈现,又暗含《论语》"逝者如斯"的生命感悟。

当代学者叶嘉莹曾评点此类作品:"唐人咏日诗往往包孕天地,在时空交错中展现生命的律动。"此诗正是以神话思维观照自然,用典而不泥古,在光色变幻间完成对永恒之美的礼赞。那倾心的葵藿,何尝不是诗人赤子之心的写照?在朝阳的永恒轮回中,我们看到了生命最本真的姿态——永远朝向光明而生。

点评

名家点评

此诗以旭日东升为象,熔铸神话意象与自然壮景于尺幅之间。"扶桑""若木"二典并提,既见《山海经》之神韵,复得《楚辞》之瑰奇,钱钟书先生曾评:"唐人用典如盐着水,此作尤见化古为新之妙。"首联以"遥升"二字勾勒日升动态,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谓"着此二字而境界全出"者,正谓此类。

颔联"五色满""九光披"之对,令闻一多击节称赏:"非但得谢朓'余霞散成绮'之丽,更具太白'影动倒景摇潇湘'之幻"。云霞光色交叠处,暗合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五色相宣"之理,苏东坡所谓"诗画本一律"者,于此可证。

颈联"苍龙""赤羽"之转,饶宗颐指出:"暗合《周易》'见龙在田'与《尚书》'日中星鸟'之天象,将天文历法化为诗家语"。吴小如先生更盛赞此联:"以《周礼》六官之色入诗,而毫无斧凿痕,真所谓'经术文章,打成一片'"。

末联"葵藿倾心"之喻,叶嘉莹先生解析道:"脱胎于曹植《求通亲亲表》,然变恳切陈情为庄严礼赞,使臣子忠忱与万物向阳同构,此正盛唐气象之体现"。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特别提及:"'朝夕奉光曦'五字,把建安风骨与贞观气度绾合无痕,王夫之《姜斋诗话》'以乐景写哀则倍增其哀'的反用,在此恰成'以庄笔写颂而愈显其诚'"。

通观全篇,缪钺《诗词散论》总评云:"在李白'日出东方隈'的豪放与李商隐'夕阳无限好'的沉郁间,此诗开辟出第三种美学范式——以典重雅正之笔,写天地人伦之和,允为初唐礼乐文明在诗坛的完美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