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长安城,曲江畔的柳絮沾着未干的宿雨,许侍郎的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晨光。彼时大唐刚从贞观之治的余韵中苏醒,昆明池的碧波倒映着盛世将临的熹微——这方汉武帝开凿的古老水域,在贞观二十一年的春风里,正等待着一场诗与历史的邂逅。
御史台的石阶尚带夜露,任侍御史的诗人拾级而下时,腰间鱼袋轻叩着新赐的银章。许侍郎的邀约来得恰是时候,昆明池畔的桃枝已绽出第三重锦浪。他们驱车出延兴门,远处终南山的残雪像未融尽的盐粒,而眼前的水面却已浮起建章宫倒影的琉璃色。
"神池望不极"的浩叹脱口而出时,画鹢正掠过汉武帝留下的豫章台遗址。诗人看见沧波中沉浮着元狩年间的楼船铁戟,那些"道泰偃戈船"的太平宣言,实则暗藏着对前朝武功的微妙追慕。水影交错间,虞渊落日与当朝税马的剪影在波光里重叠,仿佛班固《西都赋》中"明珠翠羽"的旧梦正被新朝的诗笔重新勾勒。
羽觞流转时,许侍郎的紫袍袖口沾了葡萄酿的嫣红。他们谈论着去年玄奘法师带回的贝叶经,也说起魏徵新编的《群书治要》。当"大鲸方远击"的隐喻滑入诗句,诗人或许想起了三年前唐军击破薛延陀的捷报——那些沉在池底的昆明劫灰,此刻正与新朝的文治武功构成奇妙的互文。
暮鼓传来时,最后一缕阳光正穿过承露盘的残柱。归途的车辙与汉时金吾卫的蹄印渐渐重合,诗人突然明白:这场游宴终将和所有盛世雅集一样,化作后人摩挲的典故。就像此刻他们吟咏的昆明池,终究要成为比水波更永恒的,文字里的粼粼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