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处,秋风卷起脽上黄土,将千年前的鼎盛与寂寥揉进一篇《汾阴后土祠》。张九龄执笔时,长安的灯火正映照着盛唐的繁华,而他的目光却穿透竹简,与汉武帝巡狩汾阴的旌旗遥遥相望。
开元十一年冬,诗人途经汾阴故地。残阳为后土祠的断壁镀上血色,恍若当年武帝亲祀时"勒兵十八万,旌旗何纷纷"的盛况。史载元鼎四年,汉武帝于此得宝鼎,遂改元立祠,舳舻蔽江的巡狩队伍曾使"西巡历九嶷"成为《汉书》中最辉煌的注脚。而今祠前荒草没膝,唯闻汾水呜咽,恰应了"朅来茂陵下,英声不复闻"的苍凉。
诗人抚过斑驳的鼎纹,指尖触及的不仅是青铜的凉意。汉武帝当年"建兹百代勋"的雄心,已化作白云飞鸟般的虚空意象。司马迁在《史记·封禅书》中详载的祭祀乐章,此刻与秋风混作一处,在"神光终冥漠"的叹息里,完成对历史循环的深刻注解。那尊曾象征"鼎气独氛氲"的元鼎,终究未能镇住王朝的气运。
当盛唐的月光洒在诗卷上时,张九龄将汉武雄图与开元盛世叠印在一起。后土祠的残瓦在他笔下成为永恒的镜鉴,照见所有帝国荣耀终将归于"雄图今安在"的哲学叩问。史家笔下的辉煌典仪与诗人眼中的寂寥山河,在此刻达成了跨越八百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