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处,长江水依旧拍打着建业城垣的旧基。诗人行经王濬墓前,见荒草萋萋,残碑半没,不禁抚今追昔。当年龙骧将军破吴的壮举,已随江雾散去三百年矣。
晋武帝泰始八年(272年),王濬受命在益州建造楼船,木屑蔽江而下。吴人用铁锁横江,他却以火炬熔链,直抵石头城下。孙皓肉袒出降时,那"一片降幡出石头"的盛况,何等煊赫!然《晋书》载其"既克之后,勋不酬庸",杜预、王浑争功于前,贾充谗构于后,竟使平吴首功之将"抚剑东顾,而志已驰矣"。
诗人凝视墓前零落的长戟残片——昔年千寻铁锁沉江底的金戈铁马,今竟化作牧童指间的锈铁。松柏未茂而荆棘先生的景象,恰似《资治通鉴》所记王濬晚年"每谒见,言及平吴事,未尝不恨"。墓旁悬剑之陇犹在,谁还记得当年他梦三刀悬梁的祥瑞?《晋书·王濬传》载其"夜梦悬三刀于梁上,须臾又益一刀",解者曰"三刀为州字,又益者明府其临益州乎",果应其兆。
江风掠过坟头衰草,仿佛传来太康元年(280年)的凯旋鼓角。诗人拾起一枚生锈的箭簇,突然懂得:历史终究是柄双刃剑,能劈开长江天堑,却斩不断功名场中的藤蔓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