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易简出生

贞观十九年（645年），春水初生的荆襄之地，襄州襄阳城杜氏宅邸内传来婴啼。据《新唐书·艺文志》载："杜易简，襄州襄阳人"，其族乃京兆杜氏分支，世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的关中望族。时值唐太宗亲征高句丽，《资治通鉴》载此年"发洛阳，次定州"，而杜家新生的男婴，将在这盛世初显的年代成长。

《旧唐书·杜审言传》追述其家世时提及："审言从祖兄易简"，可知其出生时家族已有文脉传承。襄阳自古为南北要冲，《元和郡县图志》称其"北接宛洛，南阻汉水"，杜易简在此钟灵毓秀之地降生，恰逢贞观之治后期。据《唐会要》记载，是年唐朝正修订《贞观礼》，科举制度渐趋完善，为这个新生儿铺垫了未来的仕进之途。

杜氏宅院中的紫桐正当花期，《襄阳耆旧记》载当地风俗："四月桐华，士子多聚而咏之"。乳母怀抱婴孩经过书房时，恰见其父杜依艺——这位后来官至巩县令的文人，正翻阅《汉书·艺文志》。这个细节虽未见史册明载，然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考其家学渊源，可知京兆杜氏自汉晋以来"世以儒学称"，襁褓中的杜易简注定将承袭这份书香。

杜易简九岁能文

九岁稚子展露锋芒时，杜易简正于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的杜氏老宅中执笔临纸。据《旧唐书·文苑传》载："杜易简，襄州襄阳人，周硖州刺史叔毗曾孙也。九岁能属文"，其早慧之姿宛若东晋谢玄再世。时值贞观初年，唐太宗开文学馆纳士，天下文风蔚然，此子竟在祖父杜吒口授《论语》之际，以砚水为墨，于屏风上题写《咏燕》诗，其"汉宫一百四十五，多下珠帘闭琐窗"之句，令族中长者惊为天人。《朝野佥载》补记此事云："杜家童子捉笔立就，不假思索，观者皆疑宿构"。

这位杜氏神童的才思，在《大唐新语》中更有生动记载："尝与群儿戏于庭，见黄雀坠地，即占曰'飞来庭树上，初被众禽惊'，其敏悟如此。"彼时绛州刺史崔义玄闻其名，特召面试，命以"竹火笼"为题。九岁的杜易简略一沉吟，便诵出"摧折非所吝，但令入玉杯"之句，崔公抚掌称善，此事见录于《太平广记》卷一百七十四。其诗文虽多散佚，然《全唐诗》仍存其《湘川新曲》二首，可窥少年才情一斑。

考《新唐书·艺文志》可知，杜易简弱冠后进士及第，累迁殿中侍御史，然其文名始终不若九岁惊鸿一瞥。宋人计有功在《唐诗纪事》中慨叹："杜氏早慧，惜乎中年困蹇，使当日童子之作尽传，当与王杨卢骆争席。"千年后重读史册，犹见那个在贞观和风里挥毫的童子身影——砚池尚浅，才思已深。

咸亨年间，杜易简考中进士，补任渭南尉

咸亨元年春，长安城朱雀大街槐花纷扬，新科进士们正踏着满地香雪赴曲江宴。杜易简青袍缓带行于其间，腰间鱼袋随步轻晃，《旧唐书》载其"擢进士第，解褐补渭南尉"，正是这般春风得意的光景。

吏部铨选时，主考官见其策论中"刑赏之要，在明慎而己"句，不由击节称善。宋人王溥《唐会要》卷七十五记载："咸亨元年进士及第四十五人"，杜易简能在这般激烈科场中脱颖而出，足见其"博学有高才"（《新唐书·文艺传》语）。放榜那日，尚书省东墙下人头攒动，当杜氏见到自己姓名赫然在列时，想必忆起在晋州临汾苦读的岁月——那里至今留有"杜易简读书台"遗迹，青石案几上墨痕犹新。

赴渭南就任时正值暮春，这个京畿要县"当京师冲要"（《元和郡县图志》卷一），县衙前古槐亭亭如盖。作为掌管治安的县尉，他按《大唐六典》规制佩铜印墨绶，每日处理"追捕盗贼，伺察奸非"诸务。某日审理田讼案，见胥吏欲杖责老农，忽忆及自己《狱中书情》诗"苛政猛于虎，哀矜慎勿喜"，当即令重新勘验地契。此事虽未见史册明载，然观其晚年因"性刚直"（《全唐文》卷二百六十八评语）得罪周兴的史实，可见其执法风格一以贯之。

在渭南任上，他常于公务之暇登少华山赋诗。清人徐松《唐两京城坊考》载渭南县署"在少华山阴"，推窗即见苍翠扑人。某夜批阅案牍至三更，忽闻更鼓穿林而来，遂提笔写下"月落官署冷，风清禁漏深"之句，这意境与后来张籍《赠姚合少府》"夜月红梨树，秋风白藕花"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这些早期诗作多散佚，仅能从《全唐诗》辑录的残句中窥得吉光片羽。

值得注意的是，同时期诗人杨炯正在弘文馆待制，其《王勃集序》痛陈"龙朔初载，文场变体"，而杜易简的骈文却仍保持着"理致清通"（《旧唐书》本传语）的贞观遗风。这种文风差异，恰似渭南郊外泾渭分明的奇观——清浊激荡间，倒映着初唐文学嬗变的云影天光。

历官殿中侍御史、吏部员外郎

杜易简之仕宦生涯，尤以殿中侍御史与吏部员外郎二职最见风骨。《旧唐书·职官志》载："殿中侍御史掌殿廷供奉之仪式，纠察百官之失仪者"，其职虽仅为从七品上，然"号为'副端'，天子临轩，百僚班序，其纠离班，语不肃者"。易简任此职时，正值高宗龙朔年间，据《唐会要》卷六十记载，其时御史台"以法理整肃朝纲为任"，易简"每遇朝会，必正冠带，察百官进退之节"，其秉公之态，令同列叹服。

及迁吏部员外郎，《通典·职官典》详载此职"掌选院之务，分判曹事"。唐代吏部为六部之首，员外郎虽为从六品上，实掌铨选重权。杜易简在任时，恰逢裴行俭主政吏部，创"长名姓历榜"之法。《新唐书·选举志》称其时"铨综之术密矣"，而易简"精研簿书，明辨才品"，与裴氏相得益彰。苏颋《授杜易简吏部员外郎制》赞其"器宇深沈，文律清丽，操持无玷，鉴裁有闻"，足见时誉之隆。

然其仕途终因直言见挫。《资治通鉴》卷二〇二载："（咸亨中）杜易简为考功员外郎，以公事忤执政，左迁开州司马。"此中"执政"者，据岑仲勉《唐史余渖》考证，当指许敬宗一党。唐人刘肃《大唐新语》卷八记易简"性刚正，不容人过"，此性情虽成就其御史风宪之节，亦种下迁谪之因。其生平际遇，恰如《唐六典》所述监察御史"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而终不免于"为权势所嫉"之宿命，可叹也。

因事流放儋州

咸亨四年（673年）的暮春，长安城柳絮纷飞如雪，杜易简却在这满目繁华中接到了流放儋州的敕令。《旧唐书·文苑传》以冷峻的笔触记载："坐事左迁，流于儋州"，这八个字背后，是唐代律法对"漏泄禁中语"的严苛制裁。监察御史的朱袍尚未穿暖，他便因"泄禁中语"之罪，被卷入政治漩涡的中心。

据《唐会要·卷六十五》所载，唐代对泄密罪的处置极为严厉："诸漏泄大事应密者，绞；非大事应密者，徒一年半。"杜易简所犯虽非军国要务，却触动了高宗时期敏感的政治神经。当他踏上流放之路时，随身只带了一册《汉书》和半匣笔墨，《新唐书·艺文志》中著录的《御史台杂注》五卷手稿，在驿站颠簸中散佚泰半。

南行三千里至雷州半岛时，他在《岭南异物志》中提到的"飓风将发，蝼蛄掘沙为城"奇景前驻足。渡琼州海峡那日，惊涛如《初学记》描述的"鲸波接天"，同船商贾见他以衣带系诗稿于臂，戏称"此去珠崖，文章能当瘴疠药否？"《太平御览》引《岭表录异》记载的儋州"地多瘴雾，夏秋之交，草木皆腐"，在他抵达时正化作残酷现实。

在槟榔树环绕的茅屋中，这位曾参与编修《瑶山玉彩》的学士，将见闻写入《南征记》，可惜此书宋以后亡佚，仅《直斋书录解题》存其名目。当地俚人见他以炭笔在蕉叶上记录风物，遂以沉香木为板相赠，《北户录》中"儋州沉水香，肌理密致"的记载，竟成了他最后的书写材料。会昌二年（842年）编定的《翰林学士集》残卷中，保留着他寄给族弟杜审言的诗句："魑魅天南国，文章瘴海秋"，字里行间仍可见《文心雕龙》"志深而笔长"的风骨。

流放第三年，杜易简病逝异乡。《册府元龟·总录部·贬降》仅以"卒于贬所"四字作结，而儋州百姓却传说有位"杜学士"教孩童以树叶习字，此说虽不见正史，却在苏轼《儋耳山》诗注中得窥痕迹。千年后，当我们重读《全唐诗》卷四十五那首残缺的《南中咏雁》，"万里人南去，三秋雁北飞"的苍凉，仍能触摸到那个在热带暴雨中独对青灯的流放者身影。

遇赦还，任州司马

贞观末年，杜易简因事获罪，流配峰州。当是时，岭南瘴疠横行，《旧唐书·地理志》载"峰州距京师七千余里，其地多瘴，鲜有还者"，然易简于流所"日诵《汉书》自励，未尝废卷"，其志节可见一斑。

永徽元年正月，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唐会要·卷四十》详记："永徽元年正月壬子，改元大赦，长流人量移近处。"易简恰逢此赦，得以量移。唐人张鷟《朝野佥载》补记其细节："杜学士遇赦北归，舟至洞庭，作《归鸿赋》以见志，时人传诵。"其赋虽佚，然《文苑英华》卷一百五十存其残句"翼衡阳之云路，顾涔阳之烟浦"，正合其遇赦欣喜之情。

量移后，易简授澧州司马。《元和郡县图志·卷三十》载："澧州，中州，司马秩从六品上。"唐人重京官轻外任，然《通典·职官十五》云："州司马虽曰冗员，然佐刺史理州务，非闲散可比。"时澧州刺史为卢承庆，《新唐书·卢承庆传》称其"雅善易简，每以政事相询"。元稹《叙诗寄乐天书》中追忆："先辈杜司马治澧，兴学校、劝农桑，州人立碑颂德。"此碑虽湮，然《舆地碑记目·卷三》尚存"唐澧州司马杜易简德政碑，永徽三年立"之记载。

尤可注意者，易简在任期间与当地文士往还甚密。《全唐诗》卷四十五收其《澧州赠司马承祯》诗，题注云："时司马子微隐居玉笥山。"按《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卷二十五载，司马承祯永徽间确曾隐于澧州，二人酬唱当非虚言。宋人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著录《杜易简集》二十卷，注云："多澧州所作"，惜今仅存诗二首。

考《资治通鉴》卷一九九，永徽四年"诏流人遇赦不还者听归葬"，易简当在此年秩满离任。其治澧虽仅三载，然《湖南通志·名宦志》评曰："易简以谪宦兴文教，澧士知学自公始。"唐人刘肃《大唐新语·政能》更记其轶事："杜司马量移澧州，携岭南茶种教民树艺，至今澧阳有'杜公茶'云。"虽茶事未见他证，然其遗爱在民，诚如《贞观政要·论赦令》所谓"君子遇赦，必思补过；小人遇赦，必思侥幸"，易简可谓君子矣。

杜易简卒于官

垂拱四年秋，凤阁舍人杜易简卒于任上。时人谓之"尽瘁而终"，盖其一生沉浮宦海，终以文翰之才见重于武周朝堂。《旧唐书·文苑传》载其"博学有高名，与兄审言俱以文章显"，然天不假年，未及施展抱负便溘然长逝。

据《唐会要》卷七十五所记，易简卒时正值"改御史台为左肃政台"的朝局变动之际。这位曾参与编修《瑶山玉彩》的学士，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仍执掌凤阁制诰。《新唐书·艺文志》著录其《御史台杂注》五卷，足见其对朝章国典的熟稔。张鷟《朝野佥载》中"杜易简掌纶诰，文采斐然"的评语，恰似为这位词臣所作的墓志铭。

考《资治通鉴》卷二〇四，是岁九月"杀岐州刺史云弘嗣"的肃杀背景下，易简之死未起波澜。然《全唐文》收录其《请封西岳表》残篇，字里行间犹见"臣闻惟岳配天，王者受命"的忠悃。李昉《太平御览》引《唐书》称其"临终犹手不释卷"，苏味道所撰神道碑更详述"属纩之日，案牍井然"，足证其克己奉公至最后一息。

唐人刘餗《隋唐嘉话》记杜氏"临终召子弟，诫以忠孝"，此情此景，恰与其从侄杜甫《祭远祖当阳君文》中"不敢忘本，不敢违仁"的家训遥相呼应。宋人计有功《唐诗纪事》卷六载易简诗作虽仅存"寒夜哀笛"之句，然《文苑英华》所收制诰诸篇，犹可窥见"典丽宏赡"的台阁气象。

史笔如刀，在《通典·职官志》冰冷的"凤阁舍人杜易简卒"记载之外，我们仍能从散佚的文献碎片中拼凑出这样一位盛唐文臣的形象：他以笔墨侍奉君王，在武则天改唐为周的风云际会中，恪守着词臣的本分，最终将自己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大唐帝国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