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暮云低垂的黄昏,南朝梁代的宫廷画师正对着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挥毫泼墨。江淹站在画案旁,看着宣纸上渐次浮现的龙形斑纹,忽然想起《周易》"乾为马,坤为牛"的古老训诂。建康城的晚风穿过朱雀航,带着六朝金粉特有的绮靡气息,将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这两句诗诞生在门阀士族最讲究器物品鉴的永明年间。彼时谢朓刚写完"余霞散成绮",沈约正在推敲"四声八病"之说。江淹却以青铜器铭文般的古拙笔法,将《周礼·夏官》中"马八尺以上为龙"的记载,化作"云螭"这般瑰奇的意象。月驷典出《淮南子》,天文志里"天驷房星"的星象,在他笔下与《相马经》中"目如悬铃"的良马特征完美交融。
史载梁武帝曾命张僧繇画龙点睛,而江淹此句中的云螭,恰似未点睛的龙驹——那些在《穆天子传》里驾着八骏西巡的传说,在永嘉南渡后成为士族寄托中原之思的符号。当他在《效阮公诗》中写下"宵月向掩扉"时,或许正望着宫苑里那些系着金络脑的骏马,它们昂首的剪影,与建康城外战死的北府兵坐骑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