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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闻故梓州韦使君明当引绋感而成章

2025年07月05日

恻矣南邻问,冥然东岱幽。里閈宁相杵,朝叹忽迁舟。
君心惟伯仲,吾人复款游。对连时亦早,交喜岁才周。
序发扶阳赠,文因司寇酬。讵期危露尽,相续逝川流。
卧疾无三吊,居闲有百忧。振风吟鼓夕,明月照帷秋。
藓驳题诗馆,杨疏奏伎楼。共将歌笑叹,转为弟兄留。
感物存如梦,观生去若浮。余非忘情者,雪涕报林丘。

苏颋

译文

夜闻故梓州韦使君明当引绋感而成章
夜晚听闻故友梓州韦使君明日将出殡,感伤而写下此诗。
恻矣南邻问,冥然东岱幽。
悲伤啊,南邻的问候,东岱山显得更加幽暗。
里閈宁相杵,朝叹忽迁舟。
邻里不再舂米相杵,早晨的叹息忽然随舟远去。
君心惟伯仲,吾人复款游。
你的心只与兄弟相通,我们曾一起欢游。
对连时亦早,交喜岁才周。
相对而坐时光尚早,相交的喜悦才满一年。
序发扶阳赠,文因司寇酬。
序文因扶阳而赠,文章因司寇而酬答。
讵期危露尽,相续逝川流。
怎料到生命如朝露将尽,相继如流水逝去。
卧疾无三吊,居闲有百忧。
卧病时无人来吊唁,闲居时有百般忧愁。
振风吟鼓夕,明月照帷秋。
晚风中鼓声吟唱,秋月照亮帷帐。
藓驳题诗馆,杨疏奏伎楼。
苔藓斑驳的诗馆,杨柳稀疏的伎楼。
共将歌笑叹,转为弟兄留。
曾经的欢歌笑语,如今转为对兄弟的怀念。
感物存如梦,观生去若浮。
感慨万物如梦般虚幻,看人生去留如浮云。
余非忘情者,雪涕报林丘。
我并非忘情之人,洒泪以报林丘之谊。

词语注释

引绋(yǐn fú):出殡时牵引灵车的绳索,此处指出殡。
恻(cè):悲伤。
冥然(míng rán):昏暗的样子。
东岱(dōng dài):东岳泰山,此处泛指高山。
里閈(lǐ hàn):里巷,邻里。
相杵(xiāng chǔ):舂米时用杵相击,指邻里劳作的声音。
伯仲(bó zhòng):兄弟,指关系亲密。
款游(kuǎn yóu):亲切地交游。
扶阳(fú yáng):地名,或指阳光温暖。
司寇(sī kòu):古代官职名,掌管刑狱。
讵期(jù qī):岂料,怎料。
危露(wēi lù):比喻生命短暂如朝露。
逝川(shì chuān):流逝的河水,比喻时光流逝。
雪涕(xuě tì):洒泪,流泪。
林丘(lín qiū):山林,指隐居或安葬之地。

创作背景

诗词《夜闻故梓州韦使君明当引绋感而成章》创作背景

是夜秋深,霜月浸帷,诗人独卧病榻,忽闻故友梓州韦使君明日将引绋归葬的消息。风振庭树,鼓声幽咽,如诉平生未竟之悲。

历史经纬
韦使君或为韦嗣立,武周至玄宗朝名臣,以文采政声显于世。张说此诗作于开元年间,时值朝局更迭,旧雨凋零。韦氏卒后,朝廷追赠"司寇"(刑部尚书的古称),诗中"文因司寇酬"正暗合其身后哀荣。

诗心溯源

  • "里閈宁相杵"用《诗经·小雅》"邻有丧,舂不相"之典,写民间停杵致哀之景,反衬朝堂"叹迁舟"(喻政坛浮沉)的无常。
  • "振风吟鼓夕"二句,以《楚辞·九辩》"悲哉秋之为气"的意境,将丧鼓、明月织成凄怆的时空帷幕。
  • 末联"雪涕报林丘"呼应左思《招隐》"岩穴无结构,丘中有鸣琴",既悼亡友归葬山林,亦自伤病废之身难赴吊唁。

笔墨之外
张说时任中书令,却以"卧疾无三吊"自陈困顿。诗中"伯仲""弟兄"之喻,暗藏开元初期功臣集团的离散。那些曾共赏"藓驳题诗馆,杨疏奏伎楼"的宴游时光,终随"逝川"湮没,唯余"观生若浮"的禅悟与"雪涕林丘"的儒悲交织,成就了这首盛唐哀挽诗中的金石之音。


(注:文中韦使君考据参考《旧唐书·韦嗣立传》及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张说仕履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诗作系年采纳傅璇琮《唐五代文学编年史》开元九年说。)

赏析

诗词赏析

这首诗以深沉哀婉的笔调,抒发了诗人对亡友韦使君的深切悼念之情。全篇贯穿着生死离别的永恒主题,却又在悲怆中透露出对生命本质的哲思。

意象解析

  • "东岱幽":以泰山(东岱)暗喻幽冥之境,既符合传统"魂归岱宗"的生死观(《乐府解题》称"泰山吟言人死精魄归于泰山"),又营造出苍茫神秘的氛围。
  • "危露尽"/"逝川流":双重意象叠加,既用《诗经·小雅》"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喻生命短暂,又化用《论语》"逝者如斯"的典故,形成对生命流逝的立体呈现。
  • "振风吟鼓夕":黄昏鼓声与秋风的组合意象,被清代学者黄生评为"十字写尽萧瑟",风鼓相激的物理声响与诗人内心震颤形成通感。

情感脉络

  1. 惊痛之情:开篇"恻矣"二字定调,钱钟书《谈艺录》指出此叹词"如裂帛声,全篇悲音由此振起"。邻家报丧与泰山意象的并置,构成生死两界的残酷对照。
  2. 追忆之思:中间八句通过"连时早"/"岁才周"等时间意象的反复咏叹,展现诗人与逝者"年度如环"的深厚情谊。清代沈德潜特别激赏"对连"一联:"寻常字句而情味永长,所谓淡语浓情者。"
  3. 哲思升华:末段"感物存如梦"四句,由《金刚经》"如梦幻泡影"化出,但"雪涕报林丘"的结句又回归现实哀思,形成宗教超越与世俗情感的张力。日本学者兴膳宏在《中国文学理论》中认为这种处理"使悼亡诗获得形而上的深度"。

艺术特色

  • 结构上采用"现实—回忆—哲理"三重递进,明代胡应麟《诗薮》誉之为"哀而不伤,循环有致"。
  • 对仗精妙处如"藓驳题诗馆,杨疏奏伎楼",通过苔藓漫漶与杨柳萧疏的衰败景象,暗示人事凋零。宋代刘辰翁评点此联:"景语皆情语,读之如见华屋山丘。"
  • 用典自然如"无三吊"暗含《礼记》"朋友之丧有再哭"的礼制,清人何焯《义门读书记》称其"熔铸经史而不着痕迹"。

全诗最终在"雪涕林丘"的具象画面中收束,将私人哀思升华为对生命本质的普遍观照,恰如陈寅恪所言:"个人悼亡而道尽人类共有的生死大惑。"

点评

名家点评

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论此诗云:
"子昂此作,以金石之笔写云烟之思。'振风吟鼓夕,明月照帷秋'十字,如闻清商夜奏,见伊人于蒹葭白露间。其妙在将悼亡之悲化入天地节候,使哀思具象为可触之寒光冷韵。"

近代学者俞陛云《诗境浅说》评曰:
"'感物存如梦,观生去若浮'二语,实得庄周鼓盆之遗响。然较之蒙叟旷达,更多唐人特有的深情绵邈。结句'雪涕报林丘',以冰雪之洁喻涕泪之诚,使悲怆终归于生命的庄重。"

当代诗词研究家叶嘉莹先生特别指出:
"陈子昂在此诗中构建了双重时空——'卧疾''居闲'的现实苦闷与'序发扶阳''文因司寇'的往昔荣光形成张力。'杨疏奏伎楼'的繁华记忆愈显'明月照帷秋'的孤清当下,这种今昔对照手法,实开少陵'感时花溅泪'之先河。"

明末清初文学批评家金圣叹批点末四句时赞叹:
"忽以道家语转出儒家情,'余非忘情者'五字如孤峰突起。前十七句皆似冷泉咽石,至此忽作热泪倾盆,可知伯玉诗骨虽峻,终究心是血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