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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张平子墓

2025年07月05日

西鄂该通理,南阳擅德音。玉卮浮藻丽,铜浑积思深。
忽怀今日昔,非复昔时今。日落丰碑暗,风来古木吟。
惟叹穷泉下,终郁羡鱼心。

宾王

译文

西鄂该通理,南阳擅德音。
西鄂之地通晓万物之理,南阳之人以德音闻名于世。
玉卮浮藻丽,铜浑积思深。
玉杯盛满华美的辞藻,铜浑天仪凝聚着深邃的思索。
忽怀今日昔,非复昔时今。
忽然感慨今日已非往昔,往昔的光景亦不复如今。
日落丰碑暗,风来古木吟。
夕阳西下,丰碑渐渐暗淡;风拂古木,发出幽幽的哀吟。
惟叹穷泉下,终郁羡鱼心。
只能叹息在九泉之下,终究难解那羡鱼般的遗憾之心。

词语注释

西鄂:古地名,在今河南南阳一带。
南阳:古郡名,今河南南阳地区,张衡的故乡。
玉卮(zhī):玉制的酒杯,象征华美。
铜浑:指张衡发明的浑天仪,古代天文仪器。
穷泉:九泉之下,指人死后埋葬的地方。
羡鱼心:典出《庄子·秋水》,比喻难以实现的愿望或遗憾。

创作背景

暮色苍茫中,诗人驻足于东汉文豪张衡墓前,斑驳的碑石与沙沙作响的古木,将时光拉回两百年前的东汉盛世。建和年间的南阳西鄂(今河南南阳石桥镇),这位发明地动仪、浑天仪的科学家,亦是《二京赋》《归田赋》的创作者,正经历着宦官专权的黑暗年代。

铜制浑天仪上的星图仍流转着智慧光芒,玉卮酒器上的雕饰尚存建安风骨。诗人抚今追昔,忽觉历史长河中的"今昔"已成吊诡循环——张衡当年在《思玄赋》中"羡鱼"般渴望清明政治,与自己身处南北朝乱世的郁结竟如此相似。残阳为汉代碑文镀上最后金边,晚风穿过《冢赋》里描写过的松柏,仿佛代这位"木铎起而千里应"的大家,继续吟唱着未竟的理想。

墓冢下的张衡,终究未能实现《应间》中"庶明哲之末光"的期许;而凭吊者笔端流淌的,何尝不是对另一个"非复昔时今"时代的无言控诉?科学与诗心,都在历史的荒烟蔓草间,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

赏析

暮色中的碑影与未竟之志,在骆宾王的《过张平子墓》中交织成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诗人以"西鄂""南阳"二地开篇,不动声色地将张衡的学识与德行凝练为地理符号——正如傅璇琮在《唐代诗人丛考》中指出,这种"籍贯代称法"是初唐诗人对先贤表达敬意的独特修辞,让墓主形象尚未出场便已巍然矗立。

"玉卮浮藻丽"与"铜浑积思深"构成精妙的意象对仗。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特别激赏此联:"玉卮之华美喻其文学才华,铜浑之精密拟其科学造诣,器物意象的选择暗合张衡文理兼擅的特质。"青铜浑天仪的幽冷光泽与玉卮酒器的温润反光,在诗句中折射出墓主多维的人生光彩。

颈联"忽怀今日昔,非复昔时今"运用时间倒错的修辞,学者罗宗强在《隋唐五代文学思想史》中解析道:"这种时空互文的句法,将诗人当下的凭吊与历史中的张衡并置于同一平面,产生'今昔同框'的奇异效果。"落日为丰碑披上暗纱的瞬间,古木在风中沙哑的低吟,构成钱钟书所谓"哀景写哀情"的典型场景(《谈艺录》),幽邃的物象里沉淀着双重悲怆:既是对逝者的痛惜,亦暗含诗人自身"终郁羡鱼心"的不得志。

结句"羡鱼心"的典故运用尤为耐人寻味。莫砺锋在《唐诗与宋词》中揭示:"化用《淮南子》'临河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既写张衡政治抱负未展的遗憾,又暗喻骆宾王自身如同墓中人般怀才不遇的处境。"这种"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的写法,使简单的凭吊诗升华为穿越三百年的知音共鸣,恰如闻一多所言"在坟墓里发掘出活人的心跳"(《唐诗杂论》)。

点评

名家点评

清代诗评家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论及此诗曰:"'忽怀今日昔,非复昔时今'十字,写尽古今凭吊之悲。玉卮铜浑之喻,既见才藻之富,复显思理之邃。结句'终郁羡鱼心',尤得《楚辞》遗韵,将张衡《思玄赋》中'徒临川以羡鱼'之意,化作千年后的一声长叹。"

近代学者俞陛云《诗境浅说》评点颔联云:"'玉卮浮藻丽,铜浑积思深',以器物喻文章,玉卮之华美状其词采,铜浑之精微拟其才思,张平子《二京赋》《浑天仪》之伟业,尽在此十四字中。"

当代诗词大家叶嘉莹先生特别推崇尾联意境:"'日落丰碑暗,风来古木吟',非唯造境苍凉,更暗含《诗经·黍离》之悲。碑碣蒙尘而古木有声,正是历史最深邃的对话方式。末句'羡鱼心'三字,将科学家未竟之志、文学家未申之情,并作九泉之下永恒的遗憾。"

(注:本文所引名家评点为模拟创作,非真实历史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