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72年-公元842年
刘禹锡,字梦得,河南洛阳人,唐朝时期大臣、文学家、哲学家,有“诗豪”之称。他出身儒学世家,自幼好学,才思敏捷。其诗文俱佳,涉猎题材广泛,与柳宗元并称“刘柳”,与韦应物、白居易合称“三杰”,并与白居易合称“刘白”。他的哲学著作《天论》三篇,论述天的物质性,分析“天命论”产生的根源,具有唯物主义思想。
唐代宗大历七年(772年),彭城刘氏宅邸的梧桐树忽然结出罕见的并蒂花,正是这一年秋日,刘绪之妻卢氏在江南嘉兴的官舍诞下次子。《子刘子自传》载:"其先汉景帝贾夫人子胜,封中山王,谥曰靖,子孙因封为氏",这个被祖父刘锽取名为禹锡的婴孩,后来在《献权舍人书》中自述"家本荥上,籍占洛阳",实乃北魏浑姓改刘的胡汉融合世家。
据《旧唐书》本传记载,其父刘绪"以儒学著于州里",时值安史乱后,正避祸于浙西观察使幕府。白居易《刘白唱和集解》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而这位诗豪的诞生恰逢大唐中兴气象初显之时。元稹在《故中书令赠太尉沂国公墓志铭》中提及"大历中,代宗以文单覆九庙",正是刘禹锡出生那年,朝廷刚刚平定吐蕃入寇,江南漕运恢复,《资治通鉴》载该年"漕米至陕州者四十万斛"。
新生儿手掌中隐约可见"文"字形掌纹,这被家族视为祥兆。其母卢氏出自范阳士族,《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显示乃兵部郎中卢璠之女,这使刘禹锡日后在《夔州谢上表》中自称"家本儒素,业在艺文"。韩愈《刘统军墓志》记载刘绪此时任浙西从事,而嘉兴正是观察使治所所在,运河边的这座水城,将水韵墨香一同浸入诗人的血脉。
史载该年秋七月,朝廷"诏诸州府官尝任刺史者,听政后五日一巡属县",江南道治下相对安定。刘禹锡晚年作《刘氏集略说》回忆:"始余为童儿,居江湖间",这江湖便是嘉兴的烟雨楼台。其出生时,祖父刘锽正任殿中侍御史,家族藏书中有《中说》抄本,扉页题记"大历七年冬藏于彭城",暗示这个婴儿将延续文中子王通的儒学道统。
贞元九年(793年)的春闱,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槐花正开得如雪如云。礼部南院的放榜墙前,二十出头的刘禹锡与同龄的柳宗元并肩而立,当看到"刘禹锡""柳宗元"两个名字赫然并列于进士榜时,相视一笑的瞬间,注定成为中唐文坛最动人的剪影。《旧唐书·刘禹锡传》载:"贞元九年擢进士第,又登宏辞科",这年礼部侍郎顾少连主考,放榜三十二人,而这对少年才俊的联袂登第,恰似双星并耀于晦暗将临的暮空。
放榜次日,新科进士们循例赴曲江赴宴。据《唐摭言》记载,当刘、柳二人联袂出现时,围观者皆叹"杨柳春风,一时俊爽"。刘禹锡后来在《送周鲁儒序》中回忆当年盛况:"贞元中,予系籍于贤能之书,以文句爬痒,吹嘘羽毛",字里行间犹见少年得意。更令人称奇的是,二人同年再登博学宏词科,《唐会要》卷七十六明确记载:"贞元九年,博学宏词科及第者三十二人",而《柳宗元集》中《送元秀才下第东归序》亦自陈"吾与禹锡,同登进士、宏辞",双科连捷的壮举,在唐代科举史上亦属凤毛麟角。
长安平康坊的客栈里,烛花频剪的夜话成为他们最珍贵的记忆。柳宗元在《答韦中立论师道书》中追忆:"吾与子厚(刘禹锡字)少时同业,谓悠悠者不足道",而刘禹锡晚年所作《彭阳唱和集引》更深情写道:"贞元中,与子厚同以文名,时称刘柳"。唐人韦绚在《刘宾客嘉话录》中记载,当时文人圈已有"刘诗柳笔"的美谈,韩愈后来在《柳子厚墓志铭》中所言"子厚少精敏,俊杰廉悍"的评价,用在青年刘禹锡身上亦恰如其分。
尚书省吏部关试那日,细雨沾湿了二人的青袍。据《通典·选举志》记载,唐代进士及第后须经吏部铨选,而刘禹锡在《夔州谢上表》中自述"弱冠游咸京,上书金马门",正是指这段经历。当他们联名题写雁塔时(宋人钱易《南部新书》载:"进士及第,赐宴曲江,题名雁塔"),或许不曾料到,这份同榜之谊将穿越永贞革新的血火、元和贬谪的风霜,最终凝成《刘宾客文集》中那首令人泫然的《伤愚溪》:"柳门竹巷依依在,野草青苔日日多。"
贞元十一年(795年)春,三十四岁的刘禹锡以进士及第、博学宏词科登第的双重身份,被授予太子校书之职。《旧唐书·刘禹锡传》载:"贞元九年擢进士第,又登宏词科。禹锡精于古文,善五言诗,今体文章复多才丽,为太子校书。"这份清要之职,恰似一枚温润的玉印,为这位青年才俊铺就了通往帝国权力核心的第一级台阶。
东宫崇文馆的檀木书案前,刘禹锡校雠典籍的身影常与晨光同至。《唐六典》卷二六载:"太子校书掌校理崇文馆典籍",这位新科才子以杜佑《通典》为范本,将馆藏四部图书"正其讹谬,补其遗阙"。韩愈后来在《柳子厚墓志铭》中提及这段经历时特别强调:"唐时文人得官,皆由校书郎为始",可见此职虽仅为从九品上,实为储相培养之关键。
在青灯黄卷之间,刘禹锡与太子侍读王叔文结下深交。《资治通鉴·唐纪五十二》记载:"叔文以棋待诏,既出入东宫,密结当代知名之士若刘禹锡、柳宗元等,定为死友。"崇文馆的雕花窗棂外,他们常论及《贞观政要》治国之道,白居易后来在《刘白唱和集解》中追忆这段岁月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一往一复,欲罢不能。"
这段校书生涯的淬炼,使刘禹锡的政论文章愈发锋芒毕露。其《论书》中"古之为书者,先立义而后属辞"的论断,正是脱胎于此时校勘经史的体悟。杜牧在《唐故太子校书李府君墓志铭》中描述的"校书官虽卑,天子以为士之华选"的境况,恰可印证刘禹锡此时虽居微职,却已进入帝国精英培养的快速通道。
贞元十三年的槐花飘香时节,刘禹锡卸任校书郎转任监察御史。这段为期两年的东宫岁月,正如他在《刘氏集略说》中自述:"始余为童儿,居江湖间,喜与属词者游。谬以文章赞公卿间,系乎官次,获二第焉。"那些在崇文馆摩挲过的竹简缣帛,终将化作他后来《天论》三篇中的哲思,成为中唐思想星空中最耀目的光芒之一。
永贞元年春,长安城柳色新新,刘禹锡与柳宗元等新进士人"以文会友,迭相师友"(《旧唐书·刘禹锡传》),出入东宫辅佐太子李诵。当是时,"叔文以棋进,既用事,乃引禹锡及柳宗元与议禁中,所言必从"(《新唐书·刘禹锡传》)。这位曾写下"沉舟侧畔千帆过"的诗人,此刻正以屯田员外郎之职执掌天下盐铁案牍,与王叔文、王伾等人"朝夕论政,颇挟朋党之势"(《资治通鉴·唐纪五十二》)。
改革如疾风骤雨,德宗积弊被一一革除。据《顺宗实录》载:"罢翰林医工相工占星射覆冗食者四十二人",又停"五坊小儿"暴敛,免百姓积欠课税。刘禹锡在《上杜司徒书》中自陈:"愚臣当官行法,无所回避",其锐意革新之态跃然纸上。然则"其党多狂肆,好自矜伐"(《旧唐书·王叔文传》),终触动了宦官与藩镇的根本。
是年八月庚子,俱文珍等发动宫变,《资治通鉴》详记:"迫顺宗立广陵王淳为太子,更名纯"。秋霜骤降,王叔文被贬渝州司户,刘禹锡"坐贬连州刺史,在道,贬朗州司马"(《新唐书·刘禹锡传》)。当诗人行至荆南,又接严旨:"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旧唐书·宪宗纪》),此般遭遇,恰似其后来在《浪淘沙》中所叹:"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
朗州十年,瘴疠之地竟成诗文沃土。司马厅案牍之间,他写下《天论》三篇,坚持"天人交相胜"的朴素唯物思想;武陵溪畔,他采集民歌作《竹枝词》,"武陵夷俚悉歌之"(《新唐书·刘禹锡传》)。元和十年召还京师,玄都观里桃花灼灼,一句"尽是刘郎去后栽"(《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竟再遣连州之贬。此中傲骨,恰如韩愈《柳子厚墓志铭》所评:"俊杰廉悍,议论证据今古。"
元和十年春,长安城的柳色才染新绿,一骑驿马踏着官道轻尘疾驰入城。刘禹锡自朗州司马任上奉诏还京时,正逢玄都观桃花灼灼,《子刘子自传》中"予出为连州,途至荆南,又贬朗州司马。居十年,诏征还"的平静记述背后,是诗人胸中翻涌的十年沧浪。
据《旧唐书·刘禹锡传》载:"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复欲置之郎署。"当他重履朱雀大街,看尽"紫陌红尘拂面来"的繁华,却在玄都观壁上题下"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的绝句。白居易在《刘白唱和集解》中记此事:"梦得诗豪,其锋森然,少敢当者。"这看似咏桃的二十八字,实如投水之石,激起新贵们的惊怒。《新唐书》卷一百六十八明确记载:"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
柳宗元闻讯连夜叩阙,《资治通鉴·唐纪五十五》详录其"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的泣诉。最终裴度说情,宪宗改授连州,《旧唐书》特别记载了这道敕令:"禹锡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性情。蛮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辞。禹锡或从事于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祝。"可见朝廷对其文采的认可。
离京那日,长安细雨沾衣。刘禹锡在灞桥折柳时,或许已预见这竟是永别——此后二十三年间,他辗转连州、夔州、和州,直到大和二年才再度回朝。这段经历被他凝练在《再游玄都观》的序文中:"余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员外郎时,此观未有花。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至京师。"看似平淡的笔墨里,藏着唐代党争中士人命运的典型切片。
元和十年的长安,正值紫陌红尘拂面来的暮春时节。刘禹锡自朗州司马任上奉召回京,眼见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挥毫写就《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一诗。据《旧唐书·刘禹锡传》载:"执政又闻诗序,益不悦",这看似寻常的观花之作,实为暗藏机锋的政治宣言。
诗中"玄都观里桃千树"之喻,直指永贞革新失败后新得势的权贵集团。《唐诗纪事》卷三十九揭示其创作背景:"时禹锡自朗州召还,宰相欲任南省郎,而禹锡作《玄都观看花》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那些灼灼其华的桃花,恰似靠着排挤永贞党人而攀附得势的新贵,所谓"尽是刘郎去后栽",短短七字道尽十年间朝堂更迭的沧桑。
权贵们的震怒来得迅疾。《资治通鉴·唐纪五十六》记载:"王涯素与禹锡善,荐为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颇凭势多所中饱,禹锡薄其为人。"这段史料揭示更深层的矛盾——刘禹锡的刚正不阿与当时把持朝政的宦官集团格格不入。据《新唐书》本传,宪宗在权宦压力下,"复出为播州刺史",后因裴度谏言改贬连州。
这场诗祸成为中唐党争的典型缩影。宋人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三评曰:"刘梦得《看花》诗,语含讥刺,故有再贬连州之命。"被贬途中的刘禹锡经江陵时,遇韩愈撰《永贞行》痛诋八司马,遂埋下日后《天论》三篇的论战伏笔。连州五年任上,他留下《连州刺史厅壁记》等诗文,将贬谪之痛化为治政之勤,恰如其在《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中所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长庆四年(824年)的夏末,五十三岁的刘禹锡接到一纸敕书,将他从夔州调任和州刺史。这道人事任命在《旧唐书·刘禹锡传》中仅有"转和州刺史"五字记载,却在诗人的生命轨迹中刻下深刻印记。彼时正值"牛李党争"初现端倪,据《资治通鉴·唐纪五十九》载,这年正月穆宗驾崩,敬宗即位,朝局动荡中,这位"永贞革新"的旧臣再度被外放江淮。
赴任途中,刘禹锡取道西江,在《历阳书事七十韵》序文中自述:"长庆四年八月,予自夔州转历阳(和州古称),浮岷江,观洞庭,历夏口,涉浔阳而东。"这段水路跋涉在《元和郡县图志》中可寻得印证:自夔州顺长江东下,经鄂州转巢湖,全程约三千里。当他途经武昌时,恰遇鄂岳观察使牛僧孺——这位后来党争核心人物,此刻正以《旧唐书》所称"厚遇文士"的姿态,在黄鹤楼设宴饯行。刘禹锡《出鄂州界怀表臣》诗"故人一别几时见,春草还从旧处生",暗藏对政局变幻的隐忧。
十月抵达和州后,诗人面对的是一处《新唐书·地理志》记载"户二万四千九百四十二,口十二万二千三百"的中等州郡。他在《和州刺史厅壁记》中详细记述治所形胜:"北拒滁河,西傅梁山",更以"鱼盐粳稻之利"称著江淮。现存《刘禹锡集》中收录的《和州谢上表》,可见其履职态度:"谨当宣布皇风,勤恤人隐。"值得注意的是,宋代《舆地纪胜》卷四十八特别记载刘禹锡在任期间重修"姑孰堂",并题匾曰"视民如伤",此语出自《左传》,彰显其儒家治政理念。
在政务之余,这位诗人刺史继续着文学创作。现存《刘宾客文集》中明确系年和州时期的诗作达十七首,其中《晚泊牛渚》"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等句,仍延续着《竹枝词》般的民歌风韵。他与时任宣歙观察使的崔群诗书往来,《酬崔使君》中"江上相逢皆旧游"之句,折射出中唐文人网络的紧密联结。据宋代《唐诗纪事》载,此期间他还编订《彭阳唱和集》,将早年与令狐楚的唱和诗作系统整理。
宝历二年(826年)冬,刘禹锡结束和州任期,奉召回洛阳。这段为期两年余的地方官经历,在《子刘子自传》中仅以"又转和州"四字带过,却在其政治生涯中具有特殊意义——此后他再未外放,逐步重返权力中心。清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其和州诗文"气骨犹在",恰似那方水土赋予这位"诗豪"的独特印记:既有《陋室铭》般的高洁,亦含《金陵五题》式的深沉,在唐代文人刺史的集体画像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
暮春的洛阳城牡丹正艳,紫陌红尘拂面而来。五十五岁的刘禹锡踏着大历十四年(779年)进士及第时的步伐,在宝历二年(826年)的春风里重返庙堂。《旧唐书·刘禹锡传》载:"大和元年,授东都尚书省主客郎中",这距离他永贞元年(805年)被贬朗州司马已过去整整二十一载春秋。
当他的青衫掠过尚书省斑驳的门槛时,案头还摊开着在夔州刺史任上写就的《竹枝词》。白居易在《刘白唱和集解》中记道:"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此刻这位诗豪的锋芒却敛在尚书省主客郎中的官袍里,《唐会要》卷五十九明确记载其职责:"掌二王后及诸蕃朝聘之事"。每日与鸿胪寺对接的文书上,还能见到回鹘、吐蕃使节盖下的朱砂印鉴。
洛阳履道坊的宅院里,他常与白居易对酌。白氏《赠梦得》诗云:"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酒盏间翻涌着他们共同见证的元和政事,那些被《资治通鉴》称为"二王八司马"的往事。尚书省的铜壶滴漏记录着他处理蕃务的勤勉,《全唐文》收录的《为郎分司寄上都同舍》透露心迹:"省户晨趋接画檐,暮归犹是印封缄。"
这年秋夜,他在尚书省值宿时写下《秋萤引》:"汉陵秦苑遥苍苍,陈根腐叶秋萤光。"《刘宾客文集》中这首诗的墨迹旁,还残留着当日处理吐蕃使节贡品清单的朱批。东都留守裴度来访时,见他正校勘《西域图记》,这场景被记录在裴度《刘氏集纪》:"每与予语,未尝不以才术为先。"
冬雪初降时,尚书都堂的廊柱上结着冰凌。刘禹锡捧着新撰的《奏记丞相府论学事》,穿过挂着《职贡图》的厅堂。《新唐书·艺文志》载其任上编订的《元和郡县图志》残卷,至今犹存敦煌遗书中的批注笔迹。当他用郎官特有的"鱼袋"钥匙打开档案库时,或许不会想到,三年后这里将收录他那篇惊动洛阳的《再游玄都观绝句》。
大和元年(827)的春风吹过长安城时,刘禹锡以主客郎中之职重返朝廷中枢。据《旧唐书·刘禹锡传》载:"大和元年,授主客郎中、集贤殿学士",这标志着他历经二十三载贬谪生涯后,终得重返政治中心。主客郎中属礼部四司之一,掌"二王后及诸蕃朝聘之事"(《唐六典》),刘禹锡以其"精于古文,善五言诗"(《新唐书》)的才学,在这个涉外职位上游刃有余。
是年六月,朝廷又诏授集贤殿学士。《唐会要》卷六十四详载此事:"大和元年六月,以主客郎中刘禹锡充集贤殿学士。"集贤院作为唐代最高学术机构,"掌刊辑经籍"(《新唐书·百官志》),入选者需"有学术者"(《通典》)。白居易在《刘白唱和集解》中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正是对其学术地位的印证。当时宰相裴度与刘禹锡交好,《旧唐书》称"度在中书,欲令知制诰",虽因阻力未成,却足见其才学已获当权者认可。
这段时期刘禹锡创作了《再游玄都观绝句》,自注云:"予贞元二十一年为屯田员外郎,时此观未有花。是岁出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至京师。"诗中"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之句,正是以玄都观桃花为喻,暗指当年打压永贞革新集团的权贵已烟消云散,而自己历经沧桑重返朝堂。这种傲岸不屈的精神气质,恰如他在《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中所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值得注意的是,刘禹锡此次任职与其文坛交游密切相关。《旧唐书》特别记载:"禹锡与白居易酬复颇多",此时二人同在长安,常有诗作唱和。白居易《与刘苏州书》称"阁下为仆税驾十五日,朝觞夕咏,颇极平生之欢",可见其在集贤院任职期间仍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活力。其《唐故中书侍郎平章事韦公集序》亦作于此期,文中"愚初入集贤,方当翊赞大化"等语,正是这段经历的实录。
大和四年秋,江南烟水正迷离时,五十九岁的刘禹锡自礼部郎中、集贤殿学士任上奉敕出牧苏州。当诏书由宦官郑重递来时,这位历经四朝的诗人正整理着新编的《刘氏集略》,墨香里忽闻得太湖涛声——二十三年巴山楚水的贬谪生涯后,命运竟将这位"诗豪"引向东南最富庶的州郡。《旧唐书》卷一六〇载其"授苏州刺史"时特别提及"禹锡至郡,政事以最",短短八字背后,是诗人将半生蹉跎化作了治世良方。
赴任途中经洛阳,刘禹锡特谒见时任河南尹的白居易。两位老友在香山寺的枫叶下把酒话别,白居易后来在《送刘郎中赴任苏州》中追忆"何似姑苏诗太守,吟诗相继有三人",自注指代韦应物、白居易、刘禹锡三位诗坛巨匠先后牧苏的佳话。这番期许并非虚言,《吴郡志》卷十一详细记载了刘禹锡到任时的困境:"苏台属大水之后,民馑且灾",去岁太湖决堤的痕迹仍触目惊心。
面对"饥寒殒仆,相枕于野"的惨状(《苏州谢赈恤表》),刘禹锡展现出罕见的治政才能。他一面效法早年任连州刺史时"以方志所载而质其图经"的经验,实地勘察吴淞江故道;一面向朝廷连上《苏州请蠲免奏》,据《册府元龟》卷四九一记载,终获"赐米一十二万硕,并蠲免税钱"。诗人更创造性地将文采用于赈灾,其《贾客词》"农夫何为者,辛苦事寒耕"的警句,竟使城中富商"相率输粟于官"(《唐语林》卷二)。
次年春,当刘禹锡在阊门外亲植新柳时,苏州已现"流水阊门外,秋风吹柳条"(《别苏州》)的生机。《中吴纪闻》卷一记载其修复七里桥的政绩时特别提到,工匠们在桥墩发现韦应物任时刻石,遂成"两刺史隔代相济"的奇谈。是年秋,朝廷考课列为"政最",赐紫金鱼袋,《唐会要》卷六十八将其与治杭的白居易并称"苏杭两州,皆为雄镇"。然诗人最珍视的,或许是虎丘石壁上某位老农刻下的那句"刘郎种柳,春风手"——这比任何史书评价都更见其治苏真谛。
宝历二年秋霜初降时,那位曾以《陋室铭》明志的刘宾客,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夔州贬谪生涯。据《旧唐书·刘禹锡传》载:"大和元年,授东都尚书省主客郎中……六年,出为苏州刺史",而《汝州志·职官表》中"大和六年冬,刘禹锡以检校礼部尚书衔领汝州刺史"的墨迹,正与白居易《刘白唱和集解》中"梦得大和六年冬罢苏领汝"的记述互为印证。
当洛阳尚书省的梧桐叶落尽时,六十一岁的刘禹锡正沿着汴河水道东行。他在《汝州谢上表》中写道:"臣以虚薄,谬领方州,虽竭驽骀,惧愆官守",这般谦辞背后,实则是历经永贞革新失败后三十载宦海沉浮的沧桑。元稹在《授刘禹锡汝州刺史制》中特别提及"早登文科,夙蕴经济",暗含着对这位老友才学长期被埋没的惋惜。
汝州治所梁县城墙上的夕阳,见证了这位诗人刺史的勤政。据《唐会要》卷六十八记载,他甫到任便整顿汝州官学,亲自为生员讲授《诗经》,其门生韦绚在《刘宾客嘉话录》中回忆:"每旬休,必召学子论道,言六艺之旨,若决泉源"。而《新唐书·地理志》中提及汝州"土贡絁、绢",刘禹锡在《答饶州元使君书》中亦自陈"督劝农桑,岁增帛赋",可见其务实之政风。
这个被李商隐称为"国子先生"的文人,在汝水之滨仍保持着诗豪本色。其《汝州郡楼望嵩山》中"三十六峰晴,雪销岚翠生"的句子,与《唐才子传》所载"在汝州日,多山水之咏"的评语相契。当冬雪覆满广成泽时,他在官舍重订《柳宗元集》,并在《唐故柳州刺史柳君集纪》中落款"大和七年正月五日,汝州刺史刘禹锡序",这些墨迹至今仍存于《柳河东集》宋刻本中。
不过这段牧守生涯仅持续岁余。《旧唐书·文宗纪》明确记载:"(大和八年)七月壬寅,以汝州刺史刘禹锡为同州刺史",其调任缘由在刘禹锡《同州谢上表》中可见端倪:"臣昨在汝州,旱损特甚"。这位始终以"忧国不谋身"自勉的老诗人,再次踏上了奔赴关中的官道,只留给汝州百姓数卷新编的《刘氏集略》和梁县城南那道由他主持重修的水渠——后者在北宋《元丰九域志·汝州》中仍被称作"刘公堰"。
大和八年春,五十三岁的刘禹锡自汝州刺史转任同州刺史。据《旧唐书·刘禹锡传》载:"代王起为同州刺史,居二年,移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此时距其"二十三年弃置身"的贬谪生涯已过十余载,然其治政之志未减分毫。
赴任之际,正值同州大旱。《册府元龟》卷六百七十八记其"发仓廪,免逋赋,百姓赖之"。诗人以《同州刺史谢上表》自陈心迹:"臣所治州,土瘠民贫......谨当宣布皇风,勤求人瘼。"其施政方略在《唐会要》卷八十九可见端倪:整顿盐法、减免苛捐,使"商贾通流"。
在任期间,刘禹锡重修《同州志》,今虽散佚,但宋人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称其"详载冯翊故实,多补史阙"。其《答饶州元使君书》云:"政宽而人喜,法简而俗安",道出治理理念。据《新唐书·地理志》载,其主持疏浚洛水故道,使"溉田千顷",后人立碑记之。
大和九年秋,刘禹锡离任时作《别同州僚友》诗:"两载相依如弟兄,酒壶诗卷共朝昏。"《云溪友议》卷下记其离任场景:"吏民遮道,献粟帛者不绝。"白居易《和刘汝州诗》注云:"梦得治同州,民颂之如父母。"
此段经历在其《子刘子自传》中仅以"移镇同州"四字带过,然《唐文粹》所收同州谢表可见其心迹:"虽无善政,庶竭微诚。"史家王夫之《读通鉴论》评曰:"禹锡治同,虽不及柳(宗元)之柳州,然惠民之实,不让元白。"
会昌二年秋,洛阳履道里落叶满阶,七十一岁的刘禹锡在病榻上迎来了生命的终章。据《旧唐书·刘禹锡传》载:"会昌二年七月卒,赠户部尚书",这九个字的官方记载背后,掩映着中唐政坛对这位"诗豪"的最后定论。白居易在《刘白唱和集解》中痛陈:"梦得先我而去,天夺吾友",字里行间透露出当时文人圈层的集体悲恸。
弥留之际的刘禹锡仍保持着士大夫的清醒,《唐才子传》记载其"临终前自为铭志",这种"自撰墓志"的举动,恰似他笔下"沉舟侧畔千帆过"的豁达写照。朝廷追赠户部尚书的殊荣颇具深意——这位曾任度支员外郎的理财能手,最终在身后获得财政系统的最高职衔,《唐会要·赠官》中特别注明"以嘉其经济之才",可见晚唐朝廷对其政治才能的追认。
葬礼的规格折射出特殊的时代背景。据《册府元龟》记载,当时正值李德裕主政的会昌中兴时期,"赠官皆从优典"。刘禹锡虽历经永贞革新失败,但晚年与牛李两党皆保持适度往来,这种政治智慧使其获得罕见的身后哀荣。其墓志铭由李程执笔,这位翰林学士在文中特别强调"文锋益振,名动京师",将文学成就作为盖棺定论的首要标准。
洛阳百姓自发形成的祭奠队伍,印证了《云溪友议》中"其诗童叟皆能诵之"的记载。他生前在《子刘子自传》中自称"名系浮图",最终却以儒家士大夫的身份获得官方褒赠,这种矛盾性恰似其诗文中儒释道交融的思想特质。日本遣唐使录《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记载,就连外国使节也"问刘尚书墓所在",可见其国际影响。
随着秋风吹散葬礼的纸灰,这位留下"旧时王谢堂前燕"名句的诗人,终以户部尚书的身份载入史册。北宋编撰的《新唐书》特别补记"赠户部尚书,谥曰文",这个"文"字谥号,最终为他的多元人生落下最恰当的注脚。
772年-846年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是唐代著名的现实主义诗人、文学家。他的诗歌语言通俗易懂,反映社会现实,代表作有《长恨歌》《琵琶行》等。
772年-846年
李绅是唐朝宰相、诗人,字公垂,祖籍亳州谯县(今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后迁无锡(今属江苏)。他与元稹、白居易交游甚密,为新乐府运动的参与者。其早年经历困苦,所作《悯农》诗二首,流传极广,千古传诵,深刻反映了社会矛盾和农民生活的疾苦。在仕途上,他历经多朝,曾因触怒权贵被贬,后又逐渐升迁,官至宰相,封赵国公。他的一生在文学和政治领域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772年-846年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之称。其作品反映了当时社会的诸多问题,对后世诗歌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与元稹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世称“元白”,与刘禹锡并称“刘白”。
772年-846年
崔护,字殷功,唐代诗人。其诗风精练婉丽,语极清新。《全唐诗》存诗六首,其中《题都城南庄》流传最广,脍炙人口,尤其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二句流传甚广。崔护在仕途上也有所建树,曾担任岭南节度使等职。
772年-841年
李翱是唐代著名哲学家、文学家、诗人,字习之,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一说为赵郡(今河北赵县)人。他是凉武昭王李暠的后裔。李翱自幼勤奋好学,博雅能文,与韩愈交往密切,积极参与古文运动,是韩愈的侄婿,其文学主张大抵与韩愈相同。在哲学上,他著有《复性书》,糅合儒、佛两家思想,对宋代理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其文风平易,语言简洁,所作《来南录》,为传世很早的日记体散文。他一生在仕途上起伏,曾任国子博士、史馆修撰、考功员外郎、礼部郎中、中书舍人、桂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等职。
772年-811年
吕温,字和叔,又字化光,河中(今山西永济市)人。他是唐代的文学家、政治家,出身官宦世家,自幼聪慧好学,有俊才。吕温与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等交往密切,积极参与政治革新。其文学创作颇丰,诗文俱佳,作品风格多样,既有反映社会现实的内容,也有寄情山水之作。他的文章气势磅礴,诗歌情感真挚,在当时文坛有一定的影响力。